【连载】十年飕飕：记录我们在新西兰那段锦瑟年华(114)

　　半年中，乐北和班步的日子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着，忙碌得只有在采访的时候才有机会见面，却一点聊私事的时间都没有。平日两人经常加班，有没有加班费单说，但一个人当两个人用，女的当男的用，男的当畜生用，一点

　　半年中，乐北和班步的日子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着，忙碌得只有在采访的时候才有机会见面，却一点聊私事的时间都没有。平日两人经常加班，有没有加班费单说，但一个人当两个人用，女的当男的用，男的当畜生用，一点也不假。乐北开通了亲情套餐，绑定了班步，晚上到家，两人就会商量专访的事情，采访谁、制定采访稿、联系艺人的后援团等等。周末就再次背上调音台、电脑、麦克风去采访，回来后要编辑，再发到新西兰，节目会由另外一位老同事接收并播放。除此以外，班步偶尔会帮以前互动节目的男主持人录制节目。自从上次和班步提过一起开个互动节目公司，他就在家创建了个小作坊式的录音间，所有互动节目都是录制的。几个月后，他就已经换了奔驰，房子买在了三环边，公司也搬到了二环商圈内。

　　也许是故意的，班步就这样把自己的生活塞得满满的，每天穿梭在北京的地上与地下，南端与北端。这样时间可以过得更快些，等待的尽头也许会更短。王萧冉没有按预期所说的两个月归来北京，这是她预料到的，看到王萧冉离开时最后的眼神，她已断定，这一定是一次长时间的分离。也许，没有尽头，最终会瓶沉簪折。

　　在这次的分离中，她和王萧冉依然用他中国的号码联系，据说接一个电话都要3块钱，所以每次聊几分钟就会挂断，更多还是用短信和邮件的方式。有时一周都打不上一次电话，或者班步打过去一周都是关机的状态。为此班步把自己的手机调成接收信息成功发送报告的模式，每次都发一条空信息，王萧冉那边一开机，信息一旦被接收，班步这边就会显示发送成功的报告，她便马上拨过去。她已经恐惧了无人接听电话和关机的状态，那让她感到心慌意乱。

　　这天，王萧冉正在开会，班步的电话就打了进来。电话震动的声音引来会议室所有人的目光，王萧冉按掉，电话又进来，再按掉，又进来，他只得关机，保证重要会议的顺利进行。开完会王萧冉给班步打了回去。

　　“刚才在开会呢，所以给你挂了。”王萧冉站在办公室露天的阳台，可以看到具有荷兰特色的风车随风转动。

　　“哦……”班步淡淡地说。

　　“怎么了？”

　　“我觉得……我猜……我快等不了了……”班步停顿，欲言又止。

“……恩，是说等我吗？……”王萧冉轻轻地点上一根烟，紧闭双眼，想知道真实的原因，是因为他还是因为别人。可那又有什么用呢，即使是因为别人，那不也是他所造成的嘛。知道了又能怎样？拖到如今，说白了，还是不舍得放手，可他却什么都给予不了班步。

　　班步像是终于破解了表达的密码，表露着：“我每天都不知道在等待什么？我自从在20世纪末认识你，等着有日可以见到你，在一起后就等回国和你重聚的日子，可我刚回来你就去了英国，好不容易才把你盼回来，你却又游走在中国的大江南北，好不容易回到北京，好不容易我在那天晚上开开心心，你却在那个时候告诉我你要去荷兰，你的官方说法是两个月，可半年又要过去了…… 转眼就要10年了，这样的等待还有多久？你连让我等你这样的话都从没说过！”

　　王萧冉没有回应，因为班步说的都是事实，那就是他所干的畜生事。他如何让她等自己，一年、还是两年？十年还是二十年？自己什么时候才可以取回成功的旗帜，连他自己都茫无头绪。他希望班步使劲地怒骂他，接下来的话越难听越好，这样他心里才能好受些，因为他欠她的太多了。

　　班步的语气转淡，柔弱得好像一碰既碎，说：“我不要钱，不要车，不要房，可我连一个承诺都等不到，是啊，我不够优秀，我历史一窍不通，地理所知无几，文采也不出色，身材不窈窕，长相很大众，性格不突出，出身也很普通；巨蟹座，太事儿了，感情太细腻，太较真儿，太矫情，我就是个扔在大街上都没有人捡的垃圾……我不质疑我们的爱情，但却深深地质疑我们的将来。我没见过任何你的同事和朋友，如果你退掉房子，换了手机号码，我就没有任何方法可以联系到你…… 我真的很害怕……我明白……其实我们都在学着放弃，你学着放弃一切去奔赴你的理想，我学着放弃学业和理想去奔赴你，而我渐渐地发现，我更应该学会放弃爱情，放弃你。”

　　王萧冉依然保持沉默，此时，有几位同事来到露台，端着咖啡，说着荷兰语。

　　“我晚上打给你吧，现在要忙了。”王萧冉说完挂上电话，把无尽的眼泪吞进肚子，只觉得腹部发涨，心钝痛着。

　　荷兰的同事递给他一杯咖啡，那几个人正讲着蹩口的英文，讨论着当地哪个哪个妓院很不错，下班要去享乐一番。与他同住的同事，用中国式的英文张眉努眼地打听着妓院的细节，眼睛眯得像个数来宝的，口水险些就要滴落进他端着的咖啡里。王萧冉站在人群中，满脸堆笑，假装对这个话题颇感兴趣，却无心参与其中的讨论，只管僵硬地笑着。没人知道他刚刚接了的电话那头发生了什么？也没人知道他的心里比喝下的那杯咖啡还要哀苦上多少倍。就连班步也不知道。

　　这个社会，要么你有钱，要么你有势。如果一出生的时候就家徒四壁，那也许有个捷径能走。女的要嫁得好，男的要娶得好，所谓好，就是对方家里要有钱或者有权，是当地的大官之类的。成婚之后，那就是你打开金库的钥匙，你就可以顺着捷径往上爬，至少能少奋斗上十年。这种话已经在王萧冉耳边磨出糨子。谁的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子女不要太过辛苦呢！他的父母也不例外，他们在兰州当地给王萧冉找了个对象，女方父亲是当地的大官，凭他的资历和才智，只要有了这条绳索，没两年就能爬得高高的。从06年王萧冉一回国，家人就催他去见女方，所以他就一直没敢回老家，人家女方等了又等，他却拖了又拖。直到如今，他逃到了国外。王萧冉向父母提过班步，可家长一直认为，只有和当地那个大官的女儿结婚才会对他有好处，才能改变儿子和后代的生活条件。而且父母已渐渐步入染须种齿的年龄，希望把儿子留在身边。王萧冉多次在电话里和母亲争吵，甚至几次都惹的她犯了心脏病被救护车送去医院，而他不是在国外就是在其他城市，都没能回去看看母亲。父母把他养大，难道所希望得到的就是这些吗？他爱班步，也爱他的父母。这些问题，王萧冉一直在逃避，他根本无法做出选择，这样的压力，他绝对不会带给班步。所以，他没能带班步去见他的父母，也没有让父母带他去见那个女方。如果真的有一天问题不能再逃避，灭顶之灾来临，他也必须以孝为先，因为那是中国的美德，那是历史延续下来的，无法改变。况且，他没有成功，他不能带给班步幸福，带给班步的也只有幽苦，永远等待的哀惧。

　　晚上回到公寓，同单元的同事和荷兰佬们去妓院享乐了。王萧冉下了决心，拨通了班步的电话。

　　“喂……”可以听到班步正睡得模糊地接起电话。

　　“班步，有时候我也觉得我等不住了，等不住你，也等不住别人。我不想当一个让你伤心的人，但是我好像已经当了个万恶不赦的坏蛋。在你这里不是个称职的男朋友，让你受委屈，让你痛苦；在父母那里我也不是个听话的好孩子，不听从他们的安排，没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还经常气得老妈去住医院，好几次都从危险中挣扎过来。…… 我不愿意看你流泪，就像上次在宾馆里那样哭，心很疼。”…… “今天你跟我说那些话的时候，我正在露台上，我真想一个跃身飞下去，让你解脱，让我的父母解脱，让我自己也解脱。地球离开我又不是不会转，也许会转得更好，太阳依然会东升西落。可没办法，如果人连这些压力都承受不了，那就活得太脆弱了。”…… “我……我只能说对不起你了，让你等了很久，我本不希望那么久，我总是希望一切都能守得云开见日出，但总等不到，拖累了你。”…… “希望你结婚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我一定会给你送去祝福，希望你快乐，我也相信你一定可以找到你一直以来追求的幸福……我挂了……”

　　王萧冉说完没等班步回应便挂上了电话。他怕只要班步一反悔，他就又会放不开，忍不住去给这只可爱的小鸟一片虚幻的栖息之地。他从冰箱里面拿出啤酒，一瓶一瓶地喝着，想把自己灌醉，把一切的烦忧都忘记，把爱得很深的人也忘记。

　　然而当满桌已经布满啤酒罐的时候，班步的电话打了进来。他了解班步，他若是不接，班步就会不停地打。此刻已经是北京的凌晨，班步第二天还要上班。于是，王萧冉接起了电话。

　　他尚未开口，就听到班步呜咽地说：“我不要你和我说对不起，我不要分开，我能等 …… ”哭声已经模糊了她后面的文字。

　　这让王萧冉的心如刀割般镇痛。

　　“别哭了，别哭了，好好说。”王萧冉捂住额头和眼睛。

　　“我本想坚持下去，但不行。我想起我以前对你的承诺，即使你进了监狱我都要等你出来；我看到家里挂满了我们的合影；你给我做的手机主题；听到你给我录的起床闹铃；你给我发的彩信录音。这些真的让我舍不得这份感情……”只听班步说着又哽咽起来。

　　王萧冉不是也一样，看看行李厢里面的衣服，从袜子到大衣，哪件不是班步给买来的？电脑桌面上都是她的照片，手机闹铃也是班步给录的，甚至连手机都和班步买的情侣款。班步在他的生活中无处不在，他爱不忍释。他没能抵过心中的防线，最终还是放低下来。

　　“恩，宝贝，你别哭了，我心里很难受，很心疼……”王萧冉说着说着只觉得自己哽咽得说不出话。“…… 我们不分手了……不分了…… ”

　　两人通着国际长途说了十来分钟，挂上电话。王萧冉只想逃避，他并没有去想解决的办法，事实上，这就是一个恶性循环。他带着心爱的人一起陷入了沼泽，越是挣扎就越是陷得更深，她好不容易被解救，却又跳了下来。他掏空冰箱里的啤酒，彻彻底底地把自己灌醉。

　　夜里，同事赢奸买俏归来，哼着小曲一进门就看到半睡半醒、烂醉如泥的王萧冉，他问王萧冉发生了什么，王萧冉只是迷迷糊糊地告诉他什么事儿都没有。王萧冉歪歪扭扭地收拾好桌上的啤酒罐回房间去了，隐约中听到同事在他后面喊下次也要带他去那个妓院发泄一番才好。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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