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维网Elton撰写】

完美犯罪的典范

昨天的新闻“新西兰银行家成“红通” 涉诈骗德国纳税人2亿”勾起了笔者的一段回忆， 那是数年前接触这个事件内幕时的震撼。

税务局是“合法的”受害者

游戏的名字叫Cum EX 或者叫Cum Cum， 源于拉丁语，意思是With Without。本质是对不存在的With Hold Tax（预扣税）进行无中生有的退税，而且这种退税是有完整法律依据的，基于避免双重征税协议规则下的一个“合法地”劫掠税务局的游戏。

具体做法是在股票除权日的当天（股票除权日指那一天进行分红登记，在股东名册上的股东会获得分红），三方，一个股票的买家，另一个是出售他们尚未拥有的股票的“卖空者”，第三个是股票的贷方，进行股票转让和交易。随后买方和贷方都声称除权日当日是股份所有者而申请对除权时自动进行的预扣税（Withhold Tax）的退税，根据DTA（避免双重征税协定）他们是有权得到这笔退税金的，而且都可以被认定为股权所有人。说白了，就是为从未缴纳的税款申请退税，税局只扣了一次钱，但被退了2次，白白送钱。

按当时法律，这些做法可能合法的，存在大量的争议。在德国，股息税以预扣税（Withhold tax)的形式征收，即在向股东分配股息之前由公司扣除。这个对机构投资者免税，因为机构是合并所有税前收益后另外交企业所得税，被预扣的分红税可以通过托管银行出具的税务证明收回预扣税款。

从专业角度来看，Cum Ex 计划由税务和财务顾问制定，并得到知名律师事务所的法律意见的支持，其依据是德国税收立法中因股份的经济所有权和法定所有权分离而导致的"漏洞"。这使得两方可以收回在源头预扣一次的预扣股息税，而税务机关无法发现和阻止多次退税。

最终的法院判决

长期以来，CumEx计划的合法性存在争议，一直没有什么结果，只是具体做法被税局获知后，税局开始防范，但也不一定能防得住。最后，2020年的一项德国法院裁决中，法院认为当时的（指2004年）德国税法从未存在漏洞。法院认为，CumEx 计划一直是非法的，而且CumEx 交易构成了严重的税务欺诈。这个判决具有里程碑意义，这也是今天这段红色通缉令的法律由来。

金额巨大

看一下数字：欧洲预计损失600亿美元，其中德国损失最大，接近300亿美元。这是因为德国很多蓝筹股，市场交易额巨大，流动性非常好，每季度定期派息，是这样执行的好对象，而且一次数百万美元的退税在德国税务局的数字上实在是太小，不会引起什么注意。其次是法国，大约170亿美元损失。

时间久，范围广

Cum EX成为一个产品已经长达10多年，甚至在德国曝光和禁止数年后还在欧洲其他地方运转自如。牵涉国家包括德国、法国、西班牙、意大利、荷兰、丹麦、比利时、奥地利、芬兰、挪威和瑞士，后期交易甚至一直持续到2018年。有意思的是，这个产品的名字是揭露这个产品的记者给起的。

收益惊人，涉案专业人员多

据日后成为污点证人的英国银行家希尔兹说，任何一次“CumEx”操作都至少包含12笔交易，需要银行家、证劵经纪人、投资人、资产管理人、律师以及税务顾问的参与，缺一不可。那么这些交易的收益是多少呢？ 这个现在看来不可思议的犯罪活动，仅仅在3年多以前还能够以产品形式进行募集，比如投资额1亿美元，100-150天低风险投资，12%以上的回报，年化大约50-60%之类。

发明者

谁发明这个的， 已经不可考，但大家都相信这个故事：一名美国交易员偶然发现这个漏洞，他购买了4天后交付的股票，这个日期刚好覆盖了分红除权日，而这个分红已经被预扣税了，可以要求退还，金额高达5000万美元。交易员意识到他名下可以得到这笔预扣税的退税，但他还没有得到过户的股票。他联系了股票卖方试图弄明白怎么去归还这个不属于他的退税，发现卖方已经自动申请并得到了退税。他联系本部的法律人员，法律人员联系了税务局，进过一番法律交流后，税务局的答复是你们可以保留这些退税。

税务专家和法律专家意见是如果没有法律禁止就可以做，于是这个做法慢慢成为了产品。其无风险的年化收益率高达60%，交易员出售给投资额1亿以上的私人投资者，成立特殊目的企业SPV，银行提供杠杆，以20倍杠杆运作。。。。来自英国的银行家希尔兹和本次居住在新西兰的新闻主角莫拉在2004年就开始参与设计和运营，然后有个响亮的名称叫“市场中性”。

揭露者

问题的揭露始于德国，当时一家美国基金公司在德国申请退税，当然是CumEX交易的退税。一名普通税务局人员发现了退税有些奇怪并终止了自动退税，并联系了美国基金公司，这名工作人员随后受到各种法律威胁。德国税务局随后对此展开了调查，并在2012年终止了德国的CumEX交易，并进行了大量诉讼，包括上面提及污点证人希尔兹曾在法庭当庭向法官用PPT演示这些交易的细节。但奇怪的是，直到2018年，这类交易还在丹麦等国家进行。直到欧洲的新闻工作者联合起来调查此案，此案调查由12个国家的19家媒体合计超过20名记者合作完成遍及欧洲全境的调查，包括身份伪造，卧底，假扮等等戏剧性手段，形成了多达18000页的调查底稿，并于2018年10月公开发表，大白于天下。

被通缉者？

被通缉的新西兰籍银行家Mora坐在他基督城的俯瞰大海的豪宅里，可能不可避免地想起后来被文件描述过的当年情景： 想象一下你在法兰克福的摩天大楼里。当你往下看时，你只能看到微小的蚂蚁般的人类：“我们是最聪明的！我们是天才！你们都是SB”

现居住在迪拜的交易员Sanjay Shah同样否认有不当行为，但从不回避他的财富来源。几年前，当他买了一艘价值130万美元的游艇时，他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名字：Cum E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