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一张保护令，家暴受害者要花5万刀。在新西兰遭受家暴到底怎么办？

【天维网援引stuff消息】保护令是家庭暴力受害者对施暴者的最强有力的防御措施之一。但是每年，都有成百上千的妇女放弃对安全的要求。

当Alice在一份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后，她抬起头来，看到面前的男人——曾经在她的孕期殴打她的男人，她仍下意识地感到恐惧和恶心。更糟的是，她意识到，签署这份协议，或许是个错误的决定。

“因为，如果他想要再次对我施暴，那么我将没有任何保护，”Alice说： “我知道我不应该签署这份文件，但是我在他身边饱受虐待。我害怕无休止的盘问，害怕失去孩子…我真的已经经受不起更多折腾了。”

此前，Alice曾因遭受家庭暴力而向法院提出诉讼，并申请保护令。只是，Alice并没有等到自己的案子开庭审理，而是由律师推荐，签署了一项在法院外草拟的“承诺”，内容是曾对她施以暴力的人不会再与她联系。

这份文件是她最初想要申请的保护令的替代。

但是，这份文件与保护令不同的是，若有人违反了保护令，最高将被判处三年监禁；而这份文件甚至没有法律依据。

“事实上，曾有一位警官警告我不要签字。他们说这根本不靠谱，”爱丽丝说： “但最终，我签了。”

在新西兰，每年有4500人向家庭法院申请保护令。其中九成是女性，她们期待保护令可以保护她们免受家庭暴力的伤害，因为保护令将限制当事人与施暴者的联系，也可以禁止施暴者拥有枪支。

司法部的数据显示，在大约3000个案例中，在三个月的过渡期之后，这些案例会自动定案。但是，如果有律师介入，即在法庭上进行听证，那么女性获得保护的机率就会下降。

并不是每一个女性提出的保护令都会得到批准，事实上，仅2018年一年就有近1000名女性的申请被分类为“无效”，“取消”或“驳回”。

法院没有例行记录每一起申请撤诉的原因。首席家庭法院法官Jacquelyn Moran称，其中有些女性主动决定不再需要保护。

“好比说，她们可能已经离开了施暴者，或是暴力行为可能停止了。”

这显然不是一个有说服力的说法。人们开始担心，这些数据显示的现实是：越来越多的女性会像Alice一样，一方面需要保护令的庇护，一方面却主动放弃了保护。

“这意味着女性的孤立和无助。”家庭法学者Ruth Busch评价说：“对我来说，这反映了我们系统中暴力的琐碎化。我们没有把女性安全放在首位，也没有意识到存在这种疏漏的代价可能是妇女和孩子的生命。”

家暴事件，在新西兰一直存在。统计数据显示，每4分钟就有一次出警行动，每年因家暴而造成的出警费用为70亿元；每年30起家庭暴力致死案，其中受害者尤以妇女儿童居多，其中毛利女性、太平洋岛民女性、低收入女性、同性恋者或残疾妇女的风险更高。

尽管长时间以来不断改革，但人们普遍承认，当前的系统对受害者、施暴者的作用都不大。内阁最近的一份文件将系统描述为“不足”，“极其难以操控”，并说当前的系统非但没有帮助受害者，反而阻碍了他们保护自身安全。

保护令，是其中最强有力的保护措施之一，当它于1996年被首次推出时，被誉为向前迈出的一大步。仅在第一年，就有7000多名女性和儿童因保护令而受到国家的保护。

但是，好静几乎立刻被打断。父权团体对家庭法院施加了巨大压力，父权团体认为，妇女要获得保护令“是在太过轻而易举”，且在没有听证的情况下使女性获得保护令是“不公平的”。

Ruth Busch说，在父权团体的压力下，法院非正式地提高了申请保护令的门槛，申请保护令的人数下降了。

“有男权团体说，保护令像棒棒糖一样被发出，他们认为女性在利用保护令凌驾于男性之上。”

显然，现实并非如此。有研究发现，绝大多数寻求保护令的女性，遭受家庭暴力的时长单位不是几周、几个月——而是数年。

“可直到今天，仍有小部分人群没把家暴当回事，事实是，受害女性并没有说出她们遭受一切。”

在Alice和前夫恋爱期间，她至少五次拨通了111紧急电话，包括前夫勒住她的脖子、将她的牙齿打掉，以及最后一次怀孕时。

在每次报警后，警方都建议她对前夫提出指控，但Alice担心这会加深前夫对她的仇恨使她的处境变得更糟。

在Alice生下孩子后，她决定要和这个暴力、疯狂的男人分手。

她说：“我以为那一切都结束了，但我太天真了。”

分手后，Alice的前夫纠缠她长达两年多的时间，他会从清晨开始发短信给Alice，一直到深夜，内容从“我是爱你的”到令人心悸的威胁，一应俱全。Alice在准备出庭前搜集了证据，整整2000页。

准备起诉前夫的却Alice接到警方的通知，警方表示：由于骚扰法方面的漏洞，没有保护令，他们无法起诉他。那时的 Alice不想进入家事法庭，因为她担心她的前夫——一个高收入的专业人士——会通过拘留程序报复她，这是她负担不起，并且也不想去承担的风险。

“但是事情变得越来越糟，”Alice说：“他会送花到我的工作场所，晚上会开车到我家；他还会私自检查我的行李箱…这太夸张了。“

让Alice最终决定要申请保护令的那一天，至今仍让她心有余悸。

“他从早上7点开始一直在发消息，没有收到回复就跑来了我家。我实在太惊慌了，我的手抖到甚至无法打开百叶窗。我以为我和孩子都会死在他手上…”

走投无路的Alice终于决定申请保护令，在接下来的一年中，由于听证会一再推迟，Alice不得不花费很长时间来收集证据，以证明她真的很需要保护令

在此期间，她丈夫聘请的律师不断试图迫使她撤回申请。六个月后，他们争辩说她不再需要保护令，因为暴力“已经成为历史”。当Alice拒绝撤诉后，他们扬言：如果她不撤诉，他们将让她受到惩罚。

Alice说：“整个寻求帮助的过程都使我感到沮丧。” “我的律师试图提供帮助，但她也不能保证我会得到保护令。”

研究发现，女性申请保护令存在多种障碍——缺少资料、对施暴者的畏惧、自身的羞耻感，等等；还有许多女性认为保护令是“无用的”；对于没有资格获得法律援助的女性来说，费用也是一大障碍。有些女性不想面对自己的施暴者，也不想在法庭上受到讯问。

司法部表示已开始着手解决这些问题。例如它已经简化了应用程序系统并将其置于联机状态，女性可以通过视频链接提供证据。

但是专家说，影响保护令的最大问题是文化上的，而不是系统结构上的。

奥克兰大学社会学副教授Vivienne Elizabeth说：“我称它为“Once Were Warriors夕阳武士”效应。” “我们认为家庭暴力仅在某些特定社区发生，总是和酒精、斗殴、贫穷相关联——但并非总是如此。家庭暴力是一个复杂的现象。”

Elizabeth说，尽管我们通常以人身攻击来作为暴力的衡量条件，但许多压迫性关系的定义特征实际上是强行控制，即男人用来孤立、恐吓和控制女性的一种行为模式。

她说，身体虐待只是保持这种控制的一种策略。有些人，尤其是中产阶级的人，知道如何在不留下明显痕迹的情况下加强控制。这导致的结果是，法庭上很难对一段关系进行测试，以证明该关系中存在暴力。

《家庭暴力法》修正案试图通过扩大暴力的定义来承认这种复杂性。即使是看起来微不足道的行为，也可能是造成伤害。该修正案还提醒到：受害者对危险的感知是最重要的因素之一。

但是，妇女庇护所的政策顾问Natalie Thorburn说，缠扰行为也是危得典例。尽管已有研究表明，缠扰行为是伴侣杀人罪的先兆，但在现实中，缠扰行为常常被人忽视。

她说：“这是一种心理虐待，而且可以迅速升级。” “但是往往举报是没用的，您像个歇斯底里的诉说自己的遭遇，他们却问：你有证据吗？”

领域专家说，有很多受害者的故事与Alice非常相似。

2017年，Backbone组织对500名具有家庭法院经验的家暴受害者进行了调查。调查发现，在350名申请保护令的女性中，有四分之一女性的申请被拒或撤回。

在申请被拒的女性中，有一半以上是因为法官认为她们不需要被保护。这些女性说，法院不相信暴力的发生，或认为情况“每那么糟糕”，或认定心理虐待并不危险，或施暴者没有构成真正的风险。

主动撤回申请的女性表示，她们被告知撤回申请符合她们的最大利益，因为继续寻求保护令可能使她们看起来“充满仇恨”，而这可能会影响法官对她们育儿观的看法。

一些律师说，如果六个月内都没有发生暴力，法院会判定暴力是“历史性的”，因而拒绝批准保护令。还有其他一些人（例如在Alice的案例中）建议改用这项保护令作为一种讨价还价的筹码。

Backbone联合创始人Deborah Mackenzie表示，该组织对这些发现并不感到讶异。

她说：“我们从数百名妇女那里听说过，他们描述的家庭法院对家庭和性暴力的处理很差。 我们认为这是不应该的。”

在爱丽丝放弃申请保护令之前，她已经攒了50,000纽币用作律师费，这使得她负债累累。

Alice认为，家暴诉讼程序应与父母听证会分开进行，以避免利用父母担心失去孩子的恐惧。

“一旦你开始谈论孩子，他们就会强迫您停止诉讼。如果两个问题分开，我认为对于寻求安全的女性来说，结果会大不相同。”

在被前任缠扰几年后，Alice终于稍微解脱了，她认为一部分原因可能是他有了一个新的女朋友。

“但是如果他生气了，或者与她分手了——希望这个女孩可以好运。”

在哪里寻求家庭暴力帮助

Women’s Refuge 0800 733 843（仅限女性）

Shine 0508 744 633（男女通用）

1737, Need to talk? 免费致电或发短信至1737与专业辅导员交谈

Kidsline 0800 54 37 54（18岁以下的人，全时间开放）

What's Up0800 942 8787（5至18岁的孩子）。（电话咨询服务时间为周一至周五，中午11pm和周末3 pm-11pm。每天下午3点至10点提供在线聊天。）

Youthline 0800 376 633；电子邮件talk@youthline.co.nz

如果您或其他人有即时危险，请致电111。

在哪里寻求性暴力帮助

Rape Crisis 0800 88 33 00，单击本地帮助热线的链接。

Victim Support 0800 842 846，电子邮件support@safetotalk.nz。

The Harbour 遭受性虐待的人提供的支持和信息。

Women’s Refuge0800 733 843（仅限女性）

Male Survivors Aotearoa 帮助专线，单击以了解更多信息（仅男性）

如果您或其他人有即时危险，请致电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