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关你我！在新西兰被歧视，法律和制度竟力有不逮？！

上周，天维网独家报道了奥克兰华人家庭被恶意撞伤事件，引发华社强烈反响，

截至目前，捐款额度已经超过76000纽币，受害者家人也已通过天维网，向爱心网友们表达了深深的谢意。

不过，事件引发的各界关注和舆论讨论却并没有到此为止，人们心中的疑惑和担忧也还悬而未决：

这起案件中的施暴者，凭什么最终只判两年半，且不算仇恨犯罪？

为何这样的事，总是持续不断地发生在我们自己身上？

而一旦事情发生，又是否有有效的司法体系，来保护受害者的权益？

我们到底能做些什么，来提升自己的话语权，来让我们所生活所热爱的这片土地，变得更平等，更安全，更美好？

带着这些问题，天维网也独家进行了深度调查。

探寻到的答案，让我们无比悲愤，却也点燃了我们的斗志……

新西兰总是被描述成一个多元和谐的地方，新西兰人友善好客的名声也名扬四海，

但315基督城恐袭案的发生，让新西兰社会终于开始正视起一个问题：

也许我们比其他某些国家做得好，但并不代表，这里就没有极端思想滋长的土壤，就没有歧视事件的发生，就没有改善的空间。

近日，新西兰人权委员会，就发布了一份报告《It Happened Here》，

报告中一一列出了2004年到2012年，9年之间被媒体曝光了近100个歧视性案件，

我们发现，其中专门针对亚裔（Asian，但不包括印度裔）的案件有31件，占了1/3。

这些案件里，从言语身体攻击，到绑架，甚至谋杀，各种程度都有，其中最骇人听闻的，就是韩裔学生被白人至上主义者杀害并抛尸一案：

韩裔学生Jae Hyeon Kim于2003年失踪，而警方的调查直到2008年才确认，此名25岁韩裔学生在Westport到Greymouth的旅途中被白人至上主义者在车后备箱里勒死并被抛尸，

而杀人动机，只因为他是Asian。

该案在当时引发了社会的强烈关注，很多人至今印象深刻，

但除此之外，我们也在报告中看到许许多多人们可能早已忘记的案子……

比如2011年8月，一名中国留学生及其车内乘客在Invercargill一处加油站遭遇种族歧视侮辱和攻击，

袭击者为一名18岁少年，他出拳打碎了中国男子的眼镜，造成其眼睛严重受伤，入院接受手术治疗。

此后该留学生学业被严重耽误，最终回到中国，

肇事者则被判6个月居家监禁200小时社区工作并支付了1000纽元赔偿。

当时主流媒体的报道：

这份报告中的所有案例，大家可以在这里查到：

https://www.hrc.co.nz/files/1515/6047/9685/It_Happened_Here_Reports_of_race_and_religious_hate_crime_in_New_Zealand_2004-2012.pdf

报告在前言中表示，人权委员会发现，新西兰警方从未对种族歧视性案件进行专门统计，官方根本没有这方面的数据，尽管从2004年开始人权委员会就一直在呼吁对仇恨性犯罪进行统计，但他们的建议从未得到政府的执行。

于是，人权委员会从2004年起，便开始对经由媒体报道的种族歧视性案件进行记录和统计，之所以只统计到2012年，是政府大幅削减了对其的资金支持。

发布报告的人权委员会主席Paul Hunt还写道：

“基督城枪击案重燃了公众对仇恨犯罪和仇恨言论的讨论，但新西兰种族或宗教歧视犯罪到底有多严重，官方的统计信息却很少，新西兰这种制度上的缺失，让无论是正式的探讨这个问题，还是建立有效措施来应对，都成为了难事。”

报告还指出，现实中，绝大多数的歧视案件都被有意无意的无视了，平时我们所看到的歧视性事件的报道，只是问题中的冰山一角。

虽然人权委员会的统计到2012年就戛然而止，但歧视没有停止，

光在今年，我们就已经报道了不少引发广泛关注的种族歧视性事件：

2月

• 网友许先生的车子被Auckland Towing拖车公司野蛮拖走，并被骂“F**king Chinese. You have no eyes. Go back to China.”天维网记者随后进行了调查，拖车公司对事件进行了否认，警方也表示“没有啥可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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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

• Reddit论坛“奥克兰大学吧”出现针对亚裔学生的种族歧视帖，帖中出现“让新西兰再次摆起来”“从亚洲人手中夺回新西兰”“让他们灭亡”等言语；

  
  

• 广天化日之下，一名家住奥克兰Sandringham的印度移民，在街区散步时，被人莫名其妙打了一顿，并受到种族歧视谩骂；

  
  

• 新西兰陶兰加一些居民还收到宣传“白人至上”的宣传单，宣传单中称“（白人）不需要道歉，因为你是先天最优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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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月26日，有主流媒体报道，住西奥克兰的亚裔家庭，连续5周遭受仇恨攻击，并被贴条：“在我亲手灭了你之前，赶紧滚出我的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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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

• 7月23日，汉密尔顿地方法庭审理一起种族歧视袭击案件，一对亚裔夫妇带着宝宝散步时被当街暴打，18岁的Troy Raymond Mudford受到了的指控为“伤人和伤人未遂、盗窃车辆、蓄意损坏财物、袭警以及拒捕”

8月1日，我们详细报道了“李女士”（化名，受害者姓名受法庭保护）一家被恶意撞伤的案件判决结果和后续，并发起了捐款，

但这一次，我们不想再走那条华人内部报道，华人内部谴责，华人内部捐款，最后却不了了之的老路，

我们不希望看到，话题慢慢冷却，事情被所有人遗忘，直至下一起惨剧发生……

我们想促成一些实实在在的改变。

“李女士”一家的经历让很多网友都愤慨不已，这其中，除了对肇事者行为的愤怒，还有对法庭最终判决结果的不满。

肇事者Fraser Milne最终按照“危险驾驶、故意伤害”等4项与歧视无关的罪名，判了2年半。

法官对此的解释是，Milne危险驾驶的犯罪行为动机并不是“种族仇恨”，而是“路怒”，所以不以“Hate Crime”入刑。

法官的解释引发了很多网友的质疑，我们就此也专门采访到了智博法庭事务的甘镇宇律师，他为我们详细解读了法官判决的逻辑。

甘律师表示，虽然大家常说“Hate Crime（仇视性犯罪）”，但在新西兰的刑法里，其实根本没有专属的仇视性犯罪的刑责，

所谓的“Hate Crime”实际上指的是判刑法第9(1)(h)条的简称，

该条规定，如果犯罪⼈的“犯罪原因”“部分或完全”出于针对某⼀具有永久性特征（characteristic）的⼈群的敌意（hostility），如种族、肤色、国籍、性别、性取向、年龄、身体缺陷等；⽽且这种敌意是针对族群并且“犯罪⼈相信”受害⼈属于其针对的族群，本法准许法官加重刑期。

⾄于加重多少刑期，法官有裁量权。

而新西兰主流媒体Stuff过去的一篇关于基督城枪击案判刑问题的文章中，也印证了甘律师的说法：

“目前，以仇恨为动机的敌意行动，在判决时只做‘加重因素’考虑。”

而另一篇报道中也明确提到：

“（仇恨性犯罪）严格上来说，新西兰没有这个刑法……以种族为由的针对个人的敌意行为只会被在判决时当做增加量刑的一个因素考虑。”

那这个“增加量刑的因素”为什么没有在“李女士”一家被撞案件中得到法官的考虑呢？

甘律师为我们还原了一下当时庭上各方的情况，

这样的判决结果已经引发了争议。

当地媒体Spinoff在此案后发出文章

Violent racist guilty of violent racist attack. The law says: nah, no hate crime（暴力歧视者进行歧视性攻击被判明明有罪，法律却说，不是仇恨性犯罪啦！）

反对党行动党党魁大卫·西蒙也对天维网表示：

“在这个案子当中，犯罪分子的动机是值得争论的。很明显他在第一次遭遇这家人之后，在附近商店停下来。但依然怀有种族仇恨之心，实施了对这家人的严重追车和撞车行为”。

而目前公诉方也已经表示，正在考虑是否进一步起诉。

实际上，这已经不是新西兰“仇恨性犯罪”法律空白第一次引发热议了。

在315之后，新西兰主流媒体已经纷纷犀利指出了同样的问题，而新西兰司法部部长也一度表示，正在考虑，是否要将Hate Crime单列出来，作为一条单独刑法（Separate Offence）。

不过，截至目前，此前的这些讨论，都还没有下文。

作为生活在这里的少数族裔，我们希望这个社会越来越好，也希望类似的事情，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即便发生了，肇事者也要得到应有的惩罚……

然而我们却发现，法律中，似乎并没有这样的条款来保护我们。

这到底都是为什么？

经过对多方的采访和调查，我们可以总结出3个方面的原因

1、缺乏案例统计

按照本篇早前提到的人权委员会的说法，警方从来没有对少数族裔的种族歧视案件的数量，做专门的统计，

这个说法也在诸多本地媒体的报道中，得到了印证：

在一个拿数据说话，以理服人的社会，没有统计，就无法为制定法案提供有说服力的证据。

2、NZ司法体系让受害者感到无助

最近，一份独立调查报告《改革我们的刑法体系》公布，在这份由新西兰前法庭部长Hon. Chester Borrows担任主席的第三方报告所采集的民众反馈当中，也非常明确地提出，新西兰的司法体系让很多受害者感到无助，他们得不到有效的帮助，而司法过程又离受害者遥不可及，甚至会让他们再次受到惊吓。

这一点，在我们对受害者李女士（化名）的采访中，也得到印证。

李女士表示，自己当时得到的支持和帮助非常有限。整个案子的审理和审判的过程中，他们连案情和控罪，都不是第一时间得知的。她认为，他们想说的话，没有在法庭当中充分表达。

“我们其实很想亲自上庭去做证，但是法庭给了我们几个方案，最后有可能是坏人能看到我们，我们却看不到坏人。我们就心理压力很大，根本不敢上庭。”

受害人忍不住直掉眼泪，用去大半包纸巾

我们不禁想问，这难道不会影响到法官做出公正的审判吗？

如果受害者在受到了歧视侮辱和严重威胁后，对此不敢表达，或者根本无法表达，法庭又该如何去对歧视的事实，进行公正的认定呢？

让人更担忧的是，新西兰实行判例法，即判案需要参照过去案例。那如果因为司法体系的原因，造成对歧视问题的定罪困难，那是否也会影响到将来一系列案情的审理呢？

3、少数族裔不善于发声

新西兰前法庭部长Hon. Chester Borrows在天维网记者采访时还谈到了另一个问题，也引起了我们的注意，

他表示：

“我们发现少数族裔往往喜欢自我抱团，而不是通过官方渠道来反映他们的问题。他们常常会自己讨论一些问题，但没有把这些问题反映给相关的政府部门。”

而我们此前对各华人议员采访中也听到了类似的说法，

奥克兰市议员Paul Young就表示：

“我觉得（华人被撞案）这样的判决不公平。但能够起决定作用的，还是在中央政府，但说实话，与其他族裔，比如印度裔相比，我们的政治表现就很差。华人必须要提高政治参与度，才能得到新西兰各政党的重视。”

而新西兰国会华人议员霍建强和杨健议员，也都表示，华人应该学会使用官方渠道发声，他们愿意为华社递交请愿。

根据商业、创新与就业部（MBIE）《2012-2017年度移民调查报告》显示，与其他主要移民来源国相比，中国新移民的归属感较低，更不容易融入社会团体，也更容易感到不安全。

相比其他国家，来自中国的新移民也更容易感受到自己遭到过不公平对待，该比例达到了60%……

种种案例、数据、报告、采访，都在向我们传达着一个清晰无比的信息：

是时候改变了！

作为致力于为华社服务的华语媒体，天维网愿意站出来为华社发声，凝聚华社力量，改变现状！

不过，在进行有效行动前，我们希望，在这里首先向广大网友，进行广泛的意见征集：

目前，我们从各方收集到的有4个诉求：

1. 警方应对歧视性案件进行统计 做到有数据可查

   
   

2. 将仇视性犯罪（Hate Crime）列为单独刑法

   
   

3. 保证司法体系能够有效的帮助到少数族裔受害人

   
   

4. 改善（尤其是针对少数族裔店主的）治安问题

我们欢迎广大网友就此积极发表自己的看法，分享你的故事，提出你的诉求，我们将对网友意见整理，并号召各大团体的加入，以促成请愿的达成。

最后，我们还想强调，

我们今天讨论种族歧视问题，并不是为了抱怨，也绝不是为了煽动仇恨，而是为了让热爱新西兰、愿意生活在新西兰的人们，能够在未来，拥有更安全，更美好的生活。

让我们为了这样共同的目标，一起努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