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岁“桃姐”的迟暮爱情 养老院里形影不离十年

　　106岁的黄建开被护工抱出房间晒太阳，不到半小时，坐在卧室的99岁的陈洪辉就开始喊，“她不能坐时间长了，快让她回来躺一会儿！”不容反抗的语气让护工无奈一笑，“我们都习惯了”在伦教颐养院，这对阿公阿婆形影

　　106岁的黄建开被护工抱出房间晒太阳，不到半小时，坐在卧室的99岁的陈洪辉就开始喊，“她不能坐时间长了，快让她回来躺一会儿！”不容反抗的语气让护工无奈一笑，“我们都习惯了”在伦教颐养院，这对阿公阿婆形影不离，已经有10年了。他们一个生于1906年，是“桃姐”，曾给人带孩子；一个生于 1912年，在澳门读过大学，做过银行职员、会计等。他们都无儿无女，在各自人生的最后一站相遇，互相关照中两颗心渐渐靠近。

　　

　　黄婆婆早晨起床喊一声“肚子饿”，陈伯马上就冲了一杯麦片。喂黄婆婆吃麦片前，陈伯自己会先尝试一下水温

　　

　　黄建开（左）和陈洪辉（右）一年前要求住在一间房，俩人情谊深厚相互照顾。护老员称陈老经常要给黄婆婆洗脸，让其别跟他争

　　

　　黄婆婆早晨起床喊一声“肚子饿”，陈伯马上就冲了一杯麦片。喂黄婆婆吃麦片前，陈伯自己会先尝试一下水温。实习生　郑俊彬

　　

　　黄婆婆因为不能走动，每天只能呆在房间里面，因为坐着下身容易发麻，她要频繁得躺下和起床，陈伯总不厌其烦听从黄婆婆的使唤。

　　

　　黄婆婆早晨起床喊一声“肚子饿”，陈伯马上起身准备冲麦片，他轻巧熟练地将麦片粉倒入不锈钢碗，因为腿脚不便他只能将碗放在凳子上，然后扶着凳子把手缓缓往热水壶处挪去。实习生　郑俊彬　南都记者　陈志刚

　　

　　晚饭时间，陈伯总是先喂黄婆婆吃饭，等到自己吃饭的时候，饭菜已经放凉了。实习生　郑俊彬　南都记者　陈志刚

　　

　　护老员在河边享用晚餐，并不太热心于帮助老人家进食，这使得陈伯承担起每天给黄婆婆喂食的任务，不过陈伯也很乐意去服侍黄婆婆。实习生　郑俊彬　南都记者　陈志刚

　　

　　在伦教颐养园里，其他老人很少人像黄建开和陈洪辉老人那样拥有亲密的情谊，大多时候都是坐在院落里孤单度时。实习生　郑俊彬　南都记者　陈志刚

　　

　　在伦教颐养园里，其他老人很少人像黄建开和陈洪辉老人那样拥有亲密的情谊，大多时候都是坐在院落里孤单度时。看电视的一位老人家瞌睡过去。实习生　郑俊彬　


　　“晚上阿婆要是饿了，会喊阿公起来给她冲麦片，阿公要是不理，阿婆就会用这根棍子使劲戳阿公的脚，一晚上会起来两三次”。

　　——— 护工

　　“我们老了，不来结婚那一套。我们就像姐妹一样，互相照顾就可以了。”

　　——— 黄建开

　　106岁的黄建开被护工抱出房间晒太阳，不到半小时，坐在卧室的99岁的陈洪辉就开始朝外喊，“她不能坐时间长了，快让她回来躺一会儿！”不容反抗的语气让护工无奈一笑，“我们都习惯了，他每次稍长一会儿看不见阿婆就很着急，他们不能离开太久。”

　　在伦教颐养院，这对阿公阿婆形影不离，已经有10年了。

　　他们一个生于1906年，是“桃姐”，曾给人带孩子；一个生于1912年，在澳门读过大学，做过银行职员、会计、广播站记者。他们都无儿无女，在各自人生的最后一站相遇，在互相关照中，两颗心渐渐靠近。

　　去年，因为黄建开双腿不能再走路，两人申请同住一个房间，“好互相照顾”。如今，很多时间里，两个人就是坐在各自的床边，安静地陪着对方，偶尔聊聊天。

　　“我们老了，不来结婚那一套。我们就像姐妹一样，互相照顾就可以了”，黄建开说。

　　5：30

　　早餐

　　“我来照顾她，你们不用管”

　　早晨5点半，天还没亮，黄建开慢慢靠床沿坐起，对着脚边床铺上的陈洪辉大声喊，“洪辉、洪辉”。

　　陈洪辉缓缓睁开眼睛，“啊”，他应声道，随机起身，嘴里发出喃喃声，似乎对阿婆的吵醒有些不满。

　　“我好饿，你给我弄吃的”，黄建开的语气像个撒娇的孩子，提出今天的第一个“要求”。听到这句话，陈洪辉抽出床底小红桶中的一袋麦片，打开床头柜的剪刀，将麦片倒入杯子，冲好。整个过程，陈洪辉花了3分钟。

　　虽然腿脚已不灵光，行走需要拐杖，但为黄建开做这些事，陈洪辉都不愿别人插手，“我来喂她，你们走开。”

　　开水冲好的麦片，陈洪辉会先自己尝一口，“好烫，你等一会”，他一边搅动勺子，一边给黄建开解释。“很多时候，阿公会先给阿婆喂饱，自己才吃”，已经照顾两位老人一年多的护工莫任务说。

　　先安顿好阿婆，再做自己的事，这样的事情还很多。“比如早起洗脸，我们有时候来得有点晚，阿公就会用自己盆里的水给阿婆先擦脸，等阿婆洗完后，才给自己洗一洗。早上我们拿早饭来，阿公的饭先到，他会先给阿婆吃，阿婆吃饱了，自己才吃。有时候，他还会把自己的留给阿婆多吃一个……”

　　10：00

　　读报

　　“他读过好多书的”

　　吃完早饭一切收拾妥当，陈洪辉会照例翻翻仅有的几张报纸，不同于没有受过教育的黄建开，陈洪辉是一个大学生。

　　他至今能清晰回忆起自己的经历：小时候在广州读书，而后在亲戚资助下去澳门岭南大学学习，“我们上的课程有会计、经济学、财政学。后来大学毕业，在银行做过职员、会计，后来还做过一段时间的宣传工作，在广播站当过记者。”

　　“他读过好多书的！”陈洪辉说起自己的经历时，黄建开会在一边替他大声证明，一句话反复强调多次，直到对方点头认可。

　　若时光倒流到曾经那个年代，身份迥异的他们能相遇么？

　　“我原来做纺织工，结婚后给别人带孩子，带大了好多孩子，现在孩子们还会来看我”。黄建开的丈夫上世纪70年代去世，他们一辈子没有子女。如今，曾经带大的十多个孩子逢年过节都会从各地赶来看望黄建开，老人平时念叨最多的也是孩子们的故事，“我有继子，叫张青，还有叫阿强……”说这些名字时，老人的眼神执着而亲切。“平时她想孩子了，也会催我们给孩子们打电话，让他们过来看她。”莫任务说。

　　“阿公，你会不会看不起阿婆曾经只是一个奶妈？”被问起这个问题，陈洪辉立即摇摇头，“我从未瞧不起她，她当时给别人带孩子也是为了生计啊，都好惨的。”

　　12：00

　　午餐

　　“我给你煮面吃好不好”

　　不管任何事情，陈洪辉先想到的都是黄建开。

　　“阿姨，我好饿了”，午饭时间到了，黄建开喊起来。将午饭给两人拿来，因为陈洪辉不愿护工帮忙，莫任务只能在一边做些辅助性的工作，“你看他们，阿公喂饭给阿婆，她吃一口，他再吃一口，多恩爱”。

　　在现场的人看来，这样的画面已经成了令人羡慕的一景。而这样的场景，在伦教颐养院存在已有10年了。

　　10年前的黄建开，和一个女伴住在双人房，一个偶然机会认识了住在单间的陈洪辉，因为同样无子无女，两个人就成了敬老院里关系最亲密的朋友。

　　“那时候阿婆住一楼，阿公住在二楼，每天吃完早饭，阿公就会下来找阿婆聊天，问她，‘你有没有吃早饭啊，你还饿不饿啊”，莫任务说，若是哪天的伙食让阿公觉得不满意，他会专门下楼，问问他最关心的老伙伴，“今天早上的包子不好吃，我给你煮面吃好不好？”

　　那时候，陈洪辉会经常在自己的小屋里，用一个小烧锅，煮一个2人份的面食，然后经过22级台阶，拄着拐杖靠着墙，将这份面端给楼下的黄建开，“他屋子里有盐、酱油、味精，什么都是齐全的，就是给阿婆煮饭的”，护工说，偶尔阿公还会出门给阿婆买烧鸭、叉烧等食物改善伙食，“前天阿公就买了20块钱的叉烧肉，午饭时两人一起吃了。”

　　19：00

　　休息

　　拌嘴时，他最怕她的眼泪

　　一到晚上休息的时候，黄建开床上的左手边就会有一根蚊帐棍，“这是夜里婆婆叫公公起身给她冲麦片用的，我们当时说要给她扔了，她不让”，护工说。

　　去年4月份，黄建开的脚忽然间不能走路，“他们当时要求住在一起，互相好有个照应”，颐养院院长林玉燕说，“我看他们感情这么好，就答应了，这是我们这里唯一一个男女混住的房间。”

　　“晚上阿婆要是饿了，会喊阿公起来给她冲麦片，阿公要是不理，阿婆就会用这根棍子使劲戳阿公的脚，一晚上会起来两三次”，护工说起这段不禁笑了。

　　陈洪辉拒绝护工给黄建开用尿片，因为“会让她生褥疮的。”一旦发现阿婆用尿片，他就会发脾气把尿片扔掉，“她晚上要起夜喊我，我来扶她，你们不用管！”

　　温馨的故事中，也会有冲突。

　　“有时，阿婆频繁喊阿公起来弄这弄那，阿公就会发脾气，‘你看你，我都起了多少次了，你还让不让我睡一会儿，简直没有一点用了，干脆去死了算了’，听到这话，阿婆就会哭，哭得很伤心。”

　　对于黄建开的眼泪，陈洪辉每次都无招架之力，“你哭什么啊？”

　　“你说让我去死。”

　　“我什么时候说了？”

　　“你刚才就是这样说的，我都听见了。”

　　沉默，直到黄建开的哭声渐小，“洪辉，你去给我冲麦片”，还凝噎的她朝他喊，他再次起身，满脸愉悦去完成任务，一次“拌嘴”不到5分钟就被遗忘。

　　其实，除了陈洪辉的训斥，让黄建开啼哭的还有敬老院其他老人的不理解和责骂。

　　“其他老人说他们，你们年纪都这么大了，还天天跟谈恋爱一样，成什么样子啊”，林院长说，原来陈洪辉和黄建开在敬老院都有自己的朋友，但他们现在都不愿再跟他们两人玩，提及这些阿婆也会伤心地哭。不过，林玉燕很赞成两个老人的举动，还建议他们结婚，但他们的回答是：“我们年纪大了，不来结婚那一套，我们就像姐妹一样，互相照顾就可以了。”

　　“你喜欢跟阿公在一起吗？”黄建开说，“喜欢，我们是很好的朋友来着，我们可以一起一直互相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