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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妇的五星红旗:守岛28年 自费买旗170面(组图)

日期:2014-08-28 09:53:54 阅读:  来源:光明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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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个远离大陆、荒无人烟、台风肆虐、面积不足20亩的小岛上,一对夫妻坚守边防,一守就是28年。   



8月7日早晨5点,王继才夫妇在升国旗。本报通讯员 蔡檬檬摄
  前言

  近日,一对守岛夫妻的故

  在一个远离大陆、荒无人烟、台风肆虐、面积不足20亩的小岛上,一对夫妻坚守边防,一守就是28年。   



8月7日早晨5点,王继才夫妇在升国旗。本报通讯员 蔡檬檬摄

  前言

  近日,一对守岛夫妻的故事在江苏广为传诵,王继才、王士花夫妇的名字也成了网络热词,被频频“点赞”。他们在一个没有淡水、没有电、面积不足20亩的弹丸小岛上坚守28年,只为五星红旗每天冉冉升起。为此,江苏省委、省政府、省军区近期专门发出文件,授予灌云县开山岛民兵哨所“海防模范民兵哨所”称号,号召全省人民向他们学习。

  开山岛虽然环境恶劣、位置孤绝,却是黄海前哨、我国的东大门。8月5日至9日,记者一行来到开山岛,和夫妇俩住在同一屋檐下,追寻他们28年的足迹。

  1986年,岛上驻扎的一个边防连撤离,地方人武部开始派民兵守岛。有人干了3天,哭了;有人干了13天,几乎疯了。“就算给100万,也决不来!”最终,没有一人留下。

  1986年7月14日,27岁的王继才被送到岛上。怪石嶙峋,一片枯黄,就连飞鸟都不在此停留,王继才心生绝望,从不抽烟喝酒的他一个月喝了30瓶酒、抽了60包烟。

  “你不守我不守,谁来守?”朴素的信念,支撑着王继才选择了坚守。48天后,妻子王士花上岛探望看到完全变了模样的丈夫时,心疼不已,便辞去小学教师的工作,和丈夫一起,开始了漫长的守岛生活。

  28年来,夫妇俩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坚守承诺。王继才说:“妻子的陪伴,冲淡了海水的苦涩腥咸。”有人说,他们是孤岛上的夫妻哨,一辈子相守相爱。

  清晨5点,太阳刚跃出海平面,王继才和王士花就扛着旗走向小岛后山,一人升旗,一人敬礼,没有国歌,没有奏乐,却庄严肃穆。28年的每一天,五星红旗都会在孤岛上升起,王继才说:“开山岛虽小,却是国家的东门,我必须升起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旗。”

  因为每天飘扬的五星红旗,28年的苦和痛都有了意义。

  每天两次巡山,怕对方出什么意外,夫妻俩都要去。风大或下雨时,他们就用绳子拴在各自腰间,互相拉着,怕滑下悬崖。老王已记不清从山崖、瞭望台上摔下来多少次,他断过3根肋骨,两次被山上滑落的飞石砸中头部;王士花曾因胆囊管破裂,差点走入“鬼门关”。岛上湿气大,夫妻俩都患上了严重的风湿性关节炎,常常在夜里痛醒,互相敲打止疼。记者看到,窗台上放着两瓶止疼喷剂。

  1987年7月,王士花临产,无奈台风大作,茫茫大海,没有一艘船只。情急之中,王继才通过手摇电话向对岸医生求救,才把儿子接生下来。

  1997年8月,一个搞偷渡的“蛇头”私下上岛找到王继才,掏出10万元现金,让他行个方便,在岛上留些“客人”住几天。王继才一口拒绝,对方恼羞成怒,威胁要让他“吃罚酒”。最终警方将这名“蛇头”及其同伙抓获。

  过去,岛上无水、无电,一盏煤油灯、一个煤炭炉、一台收音机是岛上的全部家当。20多年里,夫妻俩听坏了19台收音机。今天,岛上生活已有了很大改善,安装了太阳能发电机,光照好的时候,每天可以看到不同的电视节目。连云港军分区还把6间旧营房重新整修,盖了卫生间和浴室。

  “要守到守不动为止。”一朝上岛,一生卫国。以孤岛为家,与海水为邻,和孤独做伴,夫妻俩把全部青春年华献给了祖国的海防事业。(郑晋鸣)

  通讯——《两个人的五星红旗》

  这是一个真实的传奇故事。在一个远离大陆、荒无人烟、台风肆虐、面积不足20亩的小岛上,一对夫妻坚守边防,一守就是28年。

  28年的每一天,几乎都是同一天。枯燥、孤独、无助、绝望,夫妻俩把所有心酸、痛楚咬碎了往肚里咽,只为让五星红旗每天在孤岛上冉冉升起。

  这个岛,叫开山岛,距离江苏连云港灌云县燕尾港12海里,虽然环境恶劣,位置孤绝,却是黄海前哨,必须有人值守。当年,日军侵占连云港时,就曾把开山岛当作登陆的跳板。

  “石多水土少,台风四季扰。飞鸟不做窝,渔民不上岛。”在当地人眼中,开山岛就是一座“水牢”。

  可王继才、王士花夫妇却不但要守,而且要“守到老得不能动为止”!  



面积不足20亩的开山岛。本报通讯员 蔡檬檬摄

  “要走你走,我决定留下!”“你不守我不守,谁守?组织交给我的任务,我就是要守到守不动为止。”

  在渔政船上,工作了快十年的小伙子徐江一听记者是去开山岛采访的,半开玩笑地说:“万一刮个台风,十天半个月都下不来,你们可别哭。”

  一个小时后,馒头状的岛屿出现了。眼前的小岛,不是什么层林尽染、绿波翻涌的世外桃源,而是残垣断壁、怪石嶙峋,和海水的颜色连成一片枯黄。礁石上,两个穿着迷彩服的人挥舞手臂。高处,五星红旗迎风飘扬,呼呼作响。

  岛小石多,没有专用的码头,船绕了好半天才靠近岛岸,被王继才粗大的手掌抓住的刹那,一股热腾的力量灌入心中。

  跟着他,只20分钟,整个开山岛就转了个遍。

  两个人、三只总跑在人前头的小狗、三只不打鸣的公鸡、水窖里几条净化雨水的泥鳅——这是岛上全部鲜活的生命。

  28年,除了岩石缝里的蒿草,就种活了屋子前后的3棵无花果,长了10多年直径只有六七厘米的苦楝,还有散了一山种子,毛毛糙糙冒出来的才半人高的松树。

  1986年7月,连续走了4批10多个民兵后,人武部政委找到了当时的生产队长兼民兵营长王继才,在大家眼里,这个老实巴交的年轻人恐怕是最后的希望。“当年大女儿才两岁,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王继才,这岛,只有你能守住!”政委拍了拍他的肩膀,“先别和老婆讲。”27岁的王继才心里明白:军令如山。

  “1986年7月14日早上8时40分。”王继才把这个登岛的时间记到了“分”。

  满山怪石,野草在石缝里乱颤,空荡荡的几排旧营房,一条黑咕隆咚的坑道,加起来顶多100多米长的台阶石道,没有淡水,没有电……这哪是人待的地方!

  第一晚,海风扯着嗓子往屋子里钻。王继才害怕,一宿没敢合眼,煤油灯也亮了一夜。“就盼着天亮,第二天只要有船来,我就走。”

  天终于亮了,打开房门,王继才毛骨悚然:岛上,到处是蛇、老鼠和蛤蟆!江淮流域暴发洪水,蛇、鼠和蛤蟆冲入海里,又被海水卷上了岛。“我用铁床堵住门,蜷在角落里,抽烟喝酒壮胆。”送王继才上岛的船,留下6条玫瑰烟、30瓶灌云云山白酒,王继才苦笑着告诉记者,他就是从那天起学会了抽烟、喝酒。


  升完旗后,夫妻俩开始一天里的第一次巡逻。

  后来,蛇、鼠和蛤蟆都莫名其妙地死在干石上了,他才敢出门。海上有渔船在捕鱼,王继才拼命地喊、拼命地挥衣服,可船都绕开了,他心生绝望,想到了跳海。很多年后他才知道,为了能让他留在岛上,灌云县武装部和边防派出所给当地渔民都下过命令:谁都不许带王继才离开岛!

  “岸上的人都说我去坐‘水牢’了,但坐牢还有人陪,有人说话。”王继才说自己喝醉了,倒在哪里就在哪里睡。到第35天,酒喝光了,烟也抽完了,就挖岛上的大叶菜,碾碎了用报纸卷着抽。

  直到第48天,王继才盼到了一条渔船,船头,站着妻子王士花——全村最后一个知道丈夫去守岛的人。

  王继才跳上船,抱着妻子就哭。王士花说自己当时吓傻了,面前这个胡子拉碴、满身臭气的“野人”,是自己的丈夫吗?“这边是碗,那边是筷子,脏衣服到处都是。”在王士花心里,丈夫守着家里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来守这巴掌大的岛,让她又气又心疼:“别人不守,咱也不守,回去吧!”

  同行的领导抹了把泪,悄悄把王继才拉去后山的操场:“政委说发洪水的时候你肯定会害怕,让我转告你千万别当逃兵!”“如果你逃了,很难找得到守岛的人了。”

  王继才心一怔,一言不发地抽完一整包烟。

  第二天,妻子拉着王继才回去,他平静地说:“要走你走,我决定留下!”

  王继才告诉记者:“当时心里其实一点也不平静,小船徐徐启动,老婆也要离开了,我的心开始流血,等船走远了,我就坐在那儿放声大哭。”

  但令他怎么也想不到的是,不到一个月,妻子带着包裹,又上岛了。

  王继才气急败坏:你来干吗!你怎么也不和我商量!死一般的沉寂后,王继才一把抱住妻子,两人哭成一团,其实,他是心疼妻子。为了上岛照顾丈夫,王士花辞去了小学教师的工作,将两岁大的女儿托付给了婆婆。

  说起王继才夫妇,渔民们心里又暖又心酸:“在这片海域打鱼的人,哪个没得到过这两口子的帮助?”“晚上出海时,老王会亮起信号灯,遇到雨雾下雪天,他就在岛上敲盆子,咣咣直响,引我们绕开危险的地方。”一位姓温的船老大告诉记者,大家经过小岛时,也总是会习惯地往岛上看看,“他们没粮食就会摇红旗,我们看到了,就会帮他们从岸上带。”

记录每天巡岛状况的值班簿。

  “有一年,连续刮了十来天大风,我心里估摸这岛上煤用光了,两口子吃什么?可船出不了海,只能干着急。”金华平是燕尾港300多艘渔船主人里和夫妇俩走得最近的渔民之一。他说,等风小后上岛,夫妇俩已吃了好几天生米,饿得话都说不出。金华平心里酸透了:“都说渔民日子苦,可他们比我还苦上十倍百倍!”
  
  过去,一盏煤油灯,一个煤炭炉,一台收音机,是岛上的全部家当。20多年里,夫妇俩听坏了19台收音机。

  王士花说,看不到电视,就边听收音机边在树上刻字。记者一看,那棵长了20多年的无花果树上,刻着“热烈庆祝北京奥运会胜利开幕”,绕到背面,一行清晰的字——“钓鱼岛是中国的”。

  “以后树长大了,字也会越来越大。”王士花腼腆地笑了。

  “这么苦,为什么还守?”

  “你不守我不守,谁守?我是幸运的,我还有一个家,我不能对不起老祖宗流的血,组织交给我的任务,我就要守到守不动为止。”王继才在一旁斩钉截铁地说。

  记者抬头一看,那棵无花果树,结了一树的果子。

  “开山岛虽然小,但它是祖国的东门,我必须插上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旗。”“只有看着国旗在海风中飘展,才觉着这个岛是有颜色的。”“现在对我们来说,家就是岛,岛就是国。”

  早晨5点,天刚蒙蒙亮,王继才和王士花就扛着旗走向小岛后山。3只小狗跑在前面,它们对这段通往后山的台阶已太熟悉。

  破旧的小操场上,王继才挥舞手臂,展开国旗,一声沙哑却响亮的“敬礼”融进国旗沿着旗杆上升摩擦的响声中,3只玩耍的小狗也消停下来,王士花认真地望着国旗,个头只有一米五的她,连敬礼的姿势都显得有些别扭,但这一幕在记者眼里,却美得叫人流泪。

  “没人要求,没人监督,没有人看,你为什么还要如此较真?”

  “国旗是我们中华人民共和国的象征,开山岛虽然小,但它是祖国的东门,我必须插上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旗。”王继才转过身子对记者说,“只有看着国旗在海风中飘展,才觉着这个岛是有颜色的。”

岛上的五星红旗。本报通讯员 蔡檬檬摄

  岛上风大湿度大,太阳照射强烈,国旗很容易褪色、破损。在守岛的28年里,夫妇俩自己掏钱买了170多面国旗。

  升旗结束后,夫妻俩开始一天里的第一次巡岛,他们来到哨所观察室内,用望远镜扫视海面一圈,看有无过往的船只,看一看岛上的自动风力测风仪、测量仪是否正常,王继才指着海面上几处礁石上的灯塔,告诉记者:“岛东边是砚台石,西边有大狮、小狮二礁和船山,这4盏灯每天都要看。”

  同样的场景在晚上7点再次出现,不同的是,夫妇俩的手里多了一个手电筒。

  一天的工作结束后,夫妇俩就要记录当天的守岛日记。一摞摞的巡查日志被王士花装在大麻袋里,拿出来,铺满了整个桌子。那是记者看过最动人的值班簿。

  2008年6月19日,星期四,天气:阴。开山又有人上岛钓鱼,老王说,上岛钓鱼可以,但是卫生要搞好。其中一个姓林的和姓王的说岛也不是你家的,卫不卫生,关你什么事,老王很生气。

  2008年8月8日,星期五,天气:晴。今天是奥运会开幕,海面平静,岛上一切正常。

  2011年4月8日,天气:晴。今天上午8:30有燕尾港看滩船11106号在开山前面抛锚,10:00有连云港收货船和一只拖网船也来开山前面抛锚。岛上的自动风力测风仪、3部测量仪都正常。

  2014年8月6日,天气:多云,东北风6~7级。今天早晨我们俩到后山操场去升国旗,查一查岛的周围和海面,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岛上的仪器一切正常,上午10:00有燕尾港渔政船516拖光明日报记者6名来岛采访并住岛,别的一切正常。

  …………

  “这里只有1999年以后的观察日志,之前十多年的堆起来有一个人高了,都被那混人烧了!”王继才点了支烟,一脸心痛。

  开山岛位置独特,并且有很多地下工事,是一些犯罪分子向往的“避风港”。

  1999年,孙某看中了开山岛,打着旅游公司的牌子,想在岛上办色情场所。

  王继才迅速报告上级。孙某眼看事情要败露,威胁王继才说:“你30多岁,死了还值,可你儿子十来岁,死了多可惜!”

  “当时听到‘儿子’两个字,心里真是咯噔了好几下。”王继才抿了口酒说,但自己不害怕,“少来这一套,我明白地告诉你,我是为国家守的岛,如果我家人出事了,你休想逃脱!”

  见硬的不行,孙某又赔着笑脸掏出一沓钱来:“只要你以后不向部队报告,赚了钱咱俩平分。”王继才推开他:“不干净的钱我坚决不要,违法的事我坚决不干!”

  孙某见王继才软硬不吃,又想出栽赃陷害的法子。一天,在骗王士花离开小岛后,孙某指使一个脱得精光的女孩往王继才的值班室走,想用美色引诱他,后面还有人偷偷拿着摄像机摄像。王继才连忙关上门,气愤地骂道:“混账东西,给我滚!”孙某气愤至极,带人强行把王继才拖到码头狠狠鞭打。

  一回头,王继才看到的是哨所值班室燃起的熊熊大火,值班室里,多年积攒的文件资料、观察记录瞬间化为了灰烬,他的心都碎了。

  所幸的是,当地公安机关和武装部门得知情况后,组织人员赶到岛上,最终将犯罪分子绳之以法。

  时间久了,挡人财路的夫妇俩就成了违法分子的眼中钉、肉中刺,险情时有发生。
  
  回想起当年的一幕幕,还没等记者问,王继才就憨笑着说:“其实他们威胁我,我一点儿都不害怕,他们做的事是违法的,肯定会被抓。”

  那几年,夫妇俩及时报案9次,其中6次成功破获,为国家挽回了重大经济损失。

  升旗、巡岛、观天象、护航标、写日志……

  28年的每一天,几乎都是同一天。

  夫妻俩要是碰上事非得下岛回岸,也从来都是留下一个,记者问王士花:“老王不在,你一个人待在岛上怕吗?”“习惯了,一开始来岛上的时候害怕。”王继才在一旁插嘴道:“一开始,她睡觉都躲在我里边。”王士花笑了:“后来我就不怕了,你们看这是岛,我们看这就是自己家,在自己家哪会怕。”

  “现在对我们来说,家就是岛,岛就是国。”王继才夫妇说。

  “老母亲说,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你是为国家和人民守的岛,就是我死的时候你不在身边,我也不怨你。可我心里愧疚,有时候想家人想得直掉泪,但哭过了,第二天照样升旗,继续守岛。”

  一阵急促的脚步把我们惊醒,打开门,冰冷的雨水和呼啸的海风灌入衣领,大夏天里也让人直哆嗦。王士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不起啊,把你们吵醒了。”

  对于早已习惯孤寂的夫妻俩来说,记者一行人的到来,打破了他们平日的宁静,小岛一下热闹起来,却也慌乱起来。王士花掏空家里所有好吃的给大家做早饭,但或许是太着急了,屋里屋外都跑了起来。

  “你孩子很喜欢吃这些吧?”“应该吧。”王士花又一次尴尬地笑了笑,“我去给你盛饭。”端起饭碗,记者分明闻到了泪水的腥咸。

  孩子是夫妻俩的心肝儿,也是俩人的心头痛。

  那次,台风大作,刮了个把月,尽管每天的粥里只有稀稀拉拉几粒米,但粮食还是很快吃完了。孩子们天天拉着王士花的手喊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任泪水在眼眶打转!

  一声不吭的王继才卷起裤脚,顶着狂风,在落潮的海水里拾海螺。几个小时后,王继才回来,叫着孩子们的名字,却怎么喊也没人答应。原来,孩子太饿,晕过去了。
  
  那一次,王继才一夜无眠,在海边一直捞到天亮。

  守岛的人,每天两顿饭,只求垫饱肚子,怎可能再有其他幻想?

  后来,夫妻俩决定在岛上开荒,燕子衔泥般从岸上背回一袋袋泥土和肥料,在石头缝里种树种菜。第一年,种下一百多棵白杨,全死了;第二年,种下50多棵槐树,无一存活。

  王继才说,他就是不信,人能在岛上活下来,树怎么就活不下来!第3年,一斤多的苦楝树种子撒下去,长出一棵小苗,老王喜极而泣。

  老王说:“有树,就会有生机,有生机,就会有希望。”

  再后来,儿子、小女儿陆续上学,夫妇俩把他们送出岛,到村里上学,跟着王继才的老母亲生活。可母亲年纪大了,自己也顾不了自己,3个孩子只能“青蛙带蝌蚪”,相依为命。那一年,刚接到初中录取通知书的大女儿被迫辍学,她把眼泪全哭干了,死活不愿意和父亲说话。王继才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最终还是狠心地开了口:“你别念书了,爸爸求你了。”那年,大女儿才13岁,在本该被父母宠爱的年纪挑起了照顾弟弟妹妹的重担。

  有时候,姐弟仨甚至忘了,自己还有在岛上的父母。夏天的一个夜晚,滑下床沿的蚊帐被蚊香点燃,火苗蹿了起来,惊醒的姐姐一跃而起,拽起弟弟妹妹,然后一盆又一盆泼水,直到把火浇灭。看着湿漉漉的、被烧焦了的被子,三人抱着哭成一团。

  女儿托渔民给岛上的父母递了张纸条,毫不知情的王士花满心欢喜地打开,一下子僵住了:“爸爸妈妈,你们差点就再也见不到我们了。”这些字,像是用刀一笔一笔剜在夫妇俩心上,痛得血直流。

  “看在三个可怜孩子的份上,为什么不申请回岸上生活?这28年,你们不能像正常人那样照顾孩子,也不能为父母尽孝,值吗?”

  “我走了,岛怎么办?”王继才忽然掩面而泣,“我对不起妻子,这么多年,我吃过的苦她都吃了,我没吃过的苦她也吃了。我对不起孩子,老二上学后,别人嘲笑他没父母,欺负他,他一个人躲在角落抹眼泪。我也对不起家人,父亲、母亲去世,我都不在身边,母亲曾和我说:‘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你是为国家和人民守的岛,就是我死的时候你不在身边,我也不怨你’,但我怨我自己。有时候,我想家人想得直掉泪。”

  王继才曾说一定要亲手把女儿交到一个值得托付的人手上。终于,这一天到来了,可是,王继才却失约了。大女儿独自一人走进结婚礼堂,明知父亲不会来,可还是忍不住放慢脚步,她想:“父亲说不定就在路上,我走慢点,就能等上他。”然而,直到婚礼结束,父亲还是没有出现,化妆间里,新娘一遍一遍补妆,眼泪却又一遍一遍把它融化。几十公里外,王继才隔着海,一遍遍抚摸着大女儿小时候的照片,那是上岛前,王继才带着妻子和女儿拍的唯一一张照片。他想象着大女儿做新娘的样子,一会儿哭,一会儿笑,酒一杯接着一杯地喝,衣襟湿成一片。

  但把眼泪擦干,第二天,王继才照样去升国旗,继续守岛。

  王继才说了个故事,当年,17岁的二舅被父亲送去前线,参加了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战争,回家时,已经30多岁,和很多战友相比,二舅是幸运的,因为他活了下来。王继才觉得,和二舅相比,他又是幸运的,因为岛上再艰难,也没有枪林弹雨的危险,他得守好。

  “我们守岛,是尽自己的本分,没想到祖国和人民却这么关心我们,这份关心,我们无以为报,只能更认真地守好每一天。”

  过去,岛上没电,晚上,点着煤油灯,夫妻俩打牌,唱歌,唱给海听,唱给风听。

  记者请王士花唱一段。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留到以后,坐着摇椅慢慢聊……”

  歌声未住,泪水却滚了下来。

  “过去的日子,不提了,不提了。”王士花低头转过身去。

  同样的话,儿子王志国也说过。老王给儿子取名时想,“志”是一个士加一个心,代表战士的心中有祖国。这对高尚的夫妻从没想到,祖国和人民也把他们默默地记在了心里。  

  2013年2月,王志国和妹妹回到久违的孤岛,发现门口多了两块崭新的牌子,一块是中共灌云县燕尾港镇开山岛村党支部,一块是灌云县燕尾港镇开山岛村村民委员会。原来,县委县政府特批开山岛为全国最小的行政村,整个行政村只有父亲、母亲和两个极少出现的渔民。父亲是村党支部书记,母亲是村委会主任。

  当上村党支部书记以后,王继才每年能多上一份收入,虽然不多,但相比以前每年只有5700元收入来说,涨幅已经太大。

  而更令王继才夫妇感动的是,他们孤岛上升旗的故事,竟传到了北京。一次,两人被邀请做节目,天安门国旗班第八任班长赵新风说:“中国已经富强,不能再用手持竹竿升旗了,我们要送夫妇俩一座标准的旗台和旗杆。”

  2011年年底,一座专门制作的2米长、1.5米宽的全钢移动升旗台和6米高的不锈钢旗杆从北京来到了开山岛。

  2012年元旦,一场特殊的升旗仪式在开山岛举行。

  “国旗班第一任班长董立敢和天安门国旗护卫队官兵在开山岛升起了新年第一面五星红旗,他们还向我们捐赠了一面曾经在天安门广场飘扬过的国旗。”那一刻,注视着冉冉升起的五星红旗,两人觉得所有的艰难、痛苦都有了意义。

  岛上的生活条件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两年前,连云港市给夫妇俩装上了太阳能离网发电系统,岛上第一次有了电,夫妻俩也第一次看了电视。

  那晚,王士花在值班簿里写下:“我们一家人围坐在电视旁看春节联欢晚会,非常高兴,孩子们都说,今年的晚会真好看。”

  后来,部队又把两人的住房修缮一新,门窗变结实了,县里给他们装上了太阳能热水器,洗澡也方便了。每年建军节、国庆节、春节等节日,政府和部队的领导还会到岛上来看王继才夫妇。

  有一次王继才上岸,遇到了一桩新鲜事:路过镇文化广场时,只见广场四周围满了人,群众演员正在演唱连云港市地方剧——花船剧。

  “小船浪到河滩上。哎,大姐,你这船上装这么些蔬菜水果到哪里去的呀……是去慰问守岛英雄王继才、王士花夫妇俩的……”花船剧曲调悠扬。

  “哎,这唱的怎么是我们啊。”王继才又惊又喜。

  到村里后,老人告诉他:“你现在火了,花船剧、大鼓、琴书,唱的都是你哟。”回到岛上,王继才迫不及待地把这个新鲜事讲给王士花听。

  “我们守岛,是尽自己的本分,没想到祖国和人民却这么关心我们,这份关心,我们无以为报,只能更认真地守好每一天。”老王说。

  “28年来,光阴如刀,在你俩的额头刻下了难忘的记号。28年来,岁月似笔,把你俩的双鬓涂上一层霜膏……你俩与大海结下了不解的情缘,把爱的种子栽培在开山岛……你俩无私的奉献精神,像开山岛上的灯塔永远辉煌闪耀……”

  离开的前一晚,记者站在门口,听着这首《夫妻哨所颂歌》。一阵海风吹过,苦楝树哗哗作响,仿佛是为这对夫妻的坚韧和坚守热烈鼓掌。苦楝树结出的苦楝子,仔细品味,也有丝丝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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