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RNZ记者Russell Palmer报道，混合成员比例（MMP）选举制度让多数票政党或单一政党执政的政府变得越来越不常见--2020年获多数票的工党政府是第一个--因此一届政府通常需要获得不止一个政党的支持。

对于选民来说，了解他们投票支持的是什么很重要。不过需要注意的是，这些由党派之间达成协议最终形成的政府，其上台后施政的优先事项可能与政党最初竞选时的承诺不同。

Source：RNZ

这意味着竞选期间的大量讨论和辩论，重点可能放在政党的"底线"上，以及谁愿意与谁合作。 但这会导致怎样的协议？协商须遵循哪些规则？如果达不成协议会怎样？

RNZ对此进行详细解读。

"联合政府" VS "信任与供给"

到目前为止，选举后政党之间可以达成的协议基本上有三种形式：联合政府（coalition）、信任与供给协议（Confidence and supply agreements），或合作协议（cooperation agreement）。

联合政府是指两个或两个以上的政党同意一起组成政府。这意味着这些政党各自在内阁中，对国家治理中对所有议题共同做出决策。他们还可能已经就某些政策立场、特定的部长职责领域以及互相支持的规则进行了谈判。

信任与供给协议类似于联合政府的简化版本，即一个党派同意在一些最重要的事项上支持另一党派。

上述两者之间的一个核心区别是，联合政府通常要求各部长们根据内阁的集体责任规则，在内阁会议上做出决策后支持政府的决定。而在信任与供给协议框架下，合作党派在任何部长级职位之外都有更多的回旋余地来表达分歧。

2017年那届新西兰国会为联合政府和信任与供给协议的区别提供了很好的说明。当时工党和优先党共同组成联合政府，两党都在内阁，并作为一个团队整体做出决策；而绿党则与工党签订了信任与供给协议，确保他们在支持工党政府的同时，工党将引入零碳法案以及着手其他（绿党关注的）政策领域，并将某些部长职位授予绿党。

在信任与供给协议中，"信任"指的是国会中大多数国会议员支持政府通过法律的能力，由总理领导--这意味着政府必须得到国会大多数成员的支持（或"信任"），以避免因为一些议员对总理领导国家的能力"没有信任"而输掉某个投票。

"供给"与资金有关，以及政府在预算案和其他预算程序中的支出能力--也就是为政府想要做的所有事情的"供给"资金。

总结来说，一旦大选结果尘埃落定、各个党派的议员人数也确定后，超过半数的国会议员需要就谁能成为总理达成一致意见，并同意政府可使用纳税人的税金进行各种支出。

一个信任与供给协议通常也会在协商中规定某些具体政策立场或部长职责。

而2020年的大选导致了另一个选项：合作协议。当时工党在国会中获得了多数席位，因此不需要任何其他政党在信任或供给方面支持，但工党仍同意与绿党合作，包括授予绿党两个内阁以外的部长职位。

协商规则：谈判如何进行？

奥塔哥大学法律教授Andrew Geddis介绍，谈判的形式和内容几乎完全取决于具体政党。

"除了一些显而易见的事，比如【刑法】--你不能通过贿赂别人来换取支持，诸如此类--但在构架、谈判、政策方面，这些都是各党派内部需要解决的问题，"他说。

内阁手册对此有非常明确的规定：

6.42：组建政府的过程是政治过程，决定组建政府的决策必须由政治家做出。政府的组建可能涉及一个或多个政党。

奥塔哥大学政治学教授Janine Hayward表示，这意味着可能出现的各种协议类型仍在不断发展中。

"无论政党能够想出什么样的创造性解决方案，都是可能的。这听起来不太清晰，但我认为重点是，在联合政府组建方面没有真正的一定之规。

"甚至，部长可能不是内阁成员--这种形式是Helen Clark时代的产物。我们已经有了这种变化……现在我们把不在内阁的部长称作'支持部长（support ministers）' 。

"政府甚至不需要获得多数（议员）支持，只需要不受到信任与供给方面的多数反对即可。"

求同存异？

Hayward指的是媒体和政党此前一直在假设的另一种可能性--但实际上还没有真正出现过--即"弃权"，"少数政府"或"摇摆议员"。

从技术角度说，这将是一种最低限度的信任与供给协议，即一个政党同意在信任与供给方面支持政府--或至少不投票反对（弃权）。

这种类型的政府需要参与其中的政党接受这个安排：一种求同存异的协议。Geddis表示，这似乎不太可能，因为这意味着要求小党在没有任何好处的情况下自愿放弃影响力。

"理论上讲，一个政党可能会说，'我们将给予你信任和供给，我们会为你投票'，而不要求任何回报--很难想象哪个党会想这么做。"

他表示，除了财政预算之外的每一项法律提案都需要在国会所有政党之间协商，以实现大多数人同意并获得通过，这种政府运作基础非常脆弱。

"这确实会束缚政府在施政上的手脚……如果他们想要改变国会的程序，或者（通过）紧急程序修改法律等等，他们必须获得其他政党同意。所以这将会给另一个政党很大的影响力。"

Hayward表示，这种政治影响力的价值是否大过对政府进行持久变革的机会，还有待探讨。

"你不想惹恼选民，但你肯定也想避免因为你想组阁而重复选举……这些（政治家）都是希望大选成功的人，我认为他们会致力于找到一个适合的安排。"

然而，她表示，其实还有另一种可能性。

"这正是我再也不会回答的关于新西兰政治的问题……意料之外的事情在不断发生。在近年的选举中有各种各样的演变：政党正在不断适应。"

值得注意的是，这个概念与其他一些国家看到的少数政府不同。前总督Patsy Reddy在2020年初的一次讲话中说：

"在一些其他的民主国家，比如加拿大，少数政府上台后必须在未来的某个时间证明他们能够获得众议院的多数支持，比如在对他们提出不信任动议时，或在寻求对他们的预算的批准时。但新西兰没有这种宪法式传统。"

新西兰前任总督 Patsy Reddy女爵。 Photo: RNZ / Samuel Rillstone

陷入僵局的风险

Geddis表示，少数派政府即便顺利组阁，其领导力也相当有局限性。

"政府总有一个'不行就重选'的选择……如果他们（较小的政党）要求太过分，导致无法组阁政府，然后需要重新进行选举--你知道谁需要为此负责，你也知道他们的选票会发生什么。"

如果各个党派之间分歧太大，导致最终各方都无法在信任方面达成任何协议，选举也可能重新进行。

新西兰国会有至少120个有议席。这是一个偶数，这意味着两个派别--例如左翼和右翼--可能拥有相等的席位数，并且无法就谁任总理达成一致意见。

"你可能认为在MMP最初创建时会对此进行更深入的考虑，但显然没有，"Geddis说，"民调数据，你知道，它们一直都很接近。如果它们再次接近，正如我们在最近几个月中所看到的，这完全是可能的结果，（无法达成一致的结果）到10月份就会出现。"

最后期限

对于各政党应该在何时必须达成协议，没有正式的时间限制，但有一些重要日期需要注意：

• 令状日Writ Day（2023年9月10日）：选举期正式开始的日期，总督在国会休会后的7天内指示选举委员会举行选举。当天会确定选举日期等其他事情。

• 选举日Election Day（2023年10月14日）：投票在下午7点结束，根据选区投票决定进入国会的议员，剩下的席位根据选民的政党投票按比例填充。这是提名日后的20天，也就是选区候选人和政党名单的截止日期。

• 令状归还截止日（2023年11月9日）：这是令状日后60天，以便进行重新计票和申诉。

• 委任国会开放截止日（2023年12月21日）：国会必须在令状归还后的6周内重新开启，届时总督会召唤议员，议员们前往国会宣誓就职，并选举议长（议长可以看做是维持国会秩序的裁判）。

• 新一届国会开幕（最迟在2023年12月22日）：总督参加国会，发表一份"王座演讲（Speech from the Throne，代表英国国王）"，阐述政府的总体议程。按照选举传统，反对党还会呼吁对政府进行不信任投票--这也是对新政府进行信任测试的第一个机会。

看守政府

这就是看守政府公约的重要性。前任政府基本上会在选举期间继续执政，直到新政府形成，但不会采取任何新举措。

国会在大选期间会休会，但仍会有一些事务可能需要处理，看守政府的作用既是如此。 Photo: VNP / Phil Smith

内阁手册：

6.21 有时，政府在政权过渡期间必须继续执政，包括当它失去国会信任的时候，或者在选举后，等待新政府在政府组建过程中被任命。在这种情况下，现任政府仍然是合法的行政机构，具有与行政职位相关的所有权力和责任。然而，按照看守政府公约，政府在这种情况下的行动传统上会受到限制，直到政治局势得到解决。

此前，看守政府的持续时间通常在两周至两个月不等，直到新一届政府被选出。

如果选情已经非常明朗，但新政府尚未上任，看守政府不会制定新政策，并根据即将上任政府的建议采取行动。如果尚未决定下一个政府，重大事项将被推迟或采用临时解决方案处理。

最后机会

一旦新一届国会组建完毕，总督应该知道自己将在演讲中说些什么，但是议员会在何时对政府达成最终协议，仍没有确定的日期。

Hayward表示，这方面属于 "未知领域"，因为究竟怎么做，总督也必须摸着石头过河。

"我认为会发生的事情是，总督会征求现任总理关于如何处理的意见，然后总理将与国会进行一种跨党派的讨论，看接下来该怎么办。无论是继续谈判，还是否支持总督解散国会并重新进行大选。"

不过，政府能否顺利组建还是由各党派自己决定，国会可能会继续运行，而谈判继续进行。 在Patsy女爵的2020年演讲中，她表示，总督在判断国会的信任度时会考虑"数量和清晰度"。

"首先是数量：政府的成功组建取决于一个或多个政党能够证明他们可以获得国会的多数支持。

"在2017年大选后，首次出现了非多数党票政党的党魁能够获得多数支持，从而组建政府并被任命为总理。尽管没有最多的国会席位，但作为工党党魁的Jacinda Ardern能够展示"数量"。

"接下来是清晰度。对于一个政党或政党联盟来说，在国会中拥有一定数量的席位并不够。他们还必须公开传达他们谈判的结果--用清晰和公开的声明来传达。"

因此，一切都归结于信任。Geddis表示，总督的权力是有限的，仅限于作为"最后的防线"。

"如果这个过程（大选）拖延到数月，总督可能会更加主动，开始说'嘿，伙计们，这事必须搞定，为了国家利益，你们需要着手行动，给我一个结果。'

"如果各党派都说'不，这行不通，我们根本做不到'，那么总督也别无选择，只能宣布重新大选。然而，实际责任其实还在各政党决策层手上，总督并没有真正的权力强迫他们这样做。"

译注：

摇摆议员即交叉席位（crossbenchers），指国会中小党派或独立议员拿到的席位，摇摆议员通常是被争取的对象。

由于新西兰并没有采用上/下议院或参/众议院的两院结构，因此英文报道中"the House"实际是代指"国会"的口语化表达，并非代指众议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