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国民议会选举过去已经近两个月后，法国政坛仍在期待出现能担任新总理职位的黑马。有潜力的候选人往往只能维持短暂热度，过去两天中“走马灯式”频繁换人让经验丰富的法国政治观察家也感到困惑。

僵局直到当地时间9月5日。

当天一早，法国总统马克龙在反复纠结之中，终于选定了一位现年73岁的老将——任命米歇尔·巴尼耶（Michel Barnier）为新总理。

巴尼耶是右翼元老，有着漫长的政治生涯，在法国和欧盟内部担任过各种高级职务。他在英国脱欧期间，作为欧盟前首席脱欧谈判代表，以“多次与英国政府翻脸，释放了最强硬的信号”而闻名。

现在，他也成了1958年法国第五共和国成立以来最年长的总理。

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国家对外开放研究院研究员、巴黎索邦大学博士生导师赵永升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他是传统的右派，也就是戴高乐主义这一派。”

赵永升并解释道，这次马克龙的选择十分耐人寻味，“也就是从之前选了法国最年轻到目前最老，出现了两个极端选择。”

诸多人选被否背后是“大佬”的对决

“这体现了马克龙不希望总理职位对他自身产生威胁，法国的平均退休年龄在64岁左右。”他解释道，选一位73岁的元老担任总理一职，对于马克龙及其未来政治遗产不会带来过多变数，巴尼耶大概率不会成为未来总统候选人，“关键在于，他不会对马克龙及其所在中间派政党产生威胁，同时不会对下一届的总统竞选产生威胁。”

赵永升解释道，从党派来说，任命一出，极右极左和左翼联盟对于他的名字都好接受，不会马上弄一个不信任动议案，直接挑战马克龙的选择，而对于此前的三种选择，则都存在着这种不信任案的可能性。

马克龙曾表示将在巴黎奥运会结束后任命新总理，并强调议会中分裂的政党必须首先团结起来，建立一个广泛的联盟。

截至4日，法国总统马克龙仍未找到一位可以同时满足左中右翼诉求的总理候选人，而且还坚决反对任命左翼支持的总理候选人卡斯特茨（Lucie Castets）为新总理，这让法国政坛陷入僵局之中。

赵永升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马克龙之所以坚决反对卡斯特茨是有苦衷的，她的主张实际上不是简单左翼，是实际上的极左政策，“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把马克龙辛苦搞出来的退休法案推翻，这个对他是很要命的。”

如前所述，马克龙拒绝任命卡斯特茨为总理，理由是左翼联盟“新人民阵线”在国民议会中没有得到足够的多数，无法在不信任投票中胜出。

在7月举行的国民议会选举第二轮投票中，左翼联盟“新人民阵线”及其盟友以187席在国民议会取得相对多数；马克龙所在的执政党复兴党及其中间派联盟保有159席，排名第二；极右翼国民联盟及其盟友获得142席，排名第三。

左翼联盟“新人民阵线”由四个党派组成，其中最大的两个党派为极左翼“不屈的法兰西”党和较为温和的社会党，不过，左翼联盟所获得的相对多数，也无法保证该阵营获得政府或议会的关键职位。

在此情况下，左翼虽然决定推举37岁的卡斯特茨作为候选人，但未来注定道路崎岖。更重要的是，正如赵永升所提醒的，卡斯特茨与其说是左翼，不如说是“极左”，她背后的“大佬”即为极左翼政党“不屈法国”领导人梅朗雄。

赵永升还提醒记者道，在近几天内，马克龙不仅密集会见了不少候选人，还在2日见了两位法国政坛元老，即来自社会党的法国前总统奥朗德和右翼的法国前总统萨科齐。需要提及的是，马克龙曾经就是奥朗德政府的经济部长。

在接下来的两天中，虽然候选人名字如走马灯般转换，却也一直没有离开这一大佬互搏的主轴。

当2日开始时，在奥朗德政府时期担任过总理的卡泽纳夫（Bernard Cazeneuve）显然是领跑者，作为一名左翼政治家，他的任命将是对左翼联盟“新人民阵线”及其盟友获胜的一种肯定，但又不会让该阵线实际掌权。卡泽纳夫在2022年离开了新人民阵线的四个主要成员之一——社会党，以反对之前与极左派的联盟。他得到了奥朗德的力挺。

不过，据悉，卡泽纳夫表示，如果被任命为总理，他将保持自己的独立性。在2日的午餐时间过后，这位前总理就退出了竞争。

社会党重量级人物德尔加（Carole Delga）对外表示，她与卡泽纳夫进行了交谈，卡泽纳夫向她确认，他希望与马克龙过去的政策决裂，废除总统的旗舰项目——退休法案。

3日，保守派重量级人物贝特朗（Xavier Bertrand）重新成为新的热门人选。

实际上，如果从右翼提名一位总理的话，贝特朗就是双方的“优先选择”。贝特朗是法国北部上法兰西大区现任领导人，他也得到了萨科齐的强烈支持。

萨科齐在法国的右翼中仍然是一个有影响力的人物——尽管他在卸任后因否认指控而被判犯有一系列贪污罪名。上周，萨科齐在《费加罗报》上辩称，“法国政治的重心在右翼”。他并表示，贝特朗将是一个 “不错的选择”，同时反对卡泽纳夫的提名。

据几位知情人士称，马克龙在3日还与保守派领导人举行了会谈，其中包括参议院领袖拉尔歇（Gérard Larcher）和保守派议会领袖沃基耶斯（Laurent Wauquiez），但到了3日下午，贝特朗已经面临着严重的反对意见。

纠结要不要选择技术派官员做总理

赵永升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马克龙面临的局面是，总理肯定不能从极右出，剩下的左翼总理也被马克龙否定了，只剩下传统右翼这一选择，这个人选，又需要大多数议员可以接受，此外除了总理的职位外，重要的部长职位如何分配，如何平衡也是棘手问题，“毕竟其他党派的选票都在那摆着，什么都不给对方不太可能。”

实际上，在选举结果出现之际，就有一种看法，即如果左右分歧过大，法国可以像意大利一样任命一位技术派官僚做总理，譬如当年的意大利前总理德拉吉。

目前，有传言称马克龙正在跟各方商谈，任命一位鲜为人知的高级公务员——法国经济、社会和环境理事会主席博代（Thierry Beaudet）担任总理职位。但博代方案一经提出，便也迅速瓦解。

实际上，就在法国有可能因债务和财政问题受到欧盟委员会的制裁之际，任命博代为总理并组建一个专家内阁，本可以起到安抚市场的作用。同时马克龙也不必将政府大权交给来自左右两派的对手。

但正是马克龙自己的阵营，很快就否决了博代的候选资格，因为他被认为没有能力应对法国议会咄咄逼人的行为方式。

一位政府顾问匿名表示：“他会被鳄鱼吞掉的。”另一位来自马克龙政党阵营的官员也表示，你不能犹豫七周，然后任命一位技术人员来推行马克龙主义（政策），这将是对选举的否定。

一夜之间，马克龙方面的想法似乎又回到了原点，即又在寻找一个政治人物。

其实在许多其他欧洲国家，议会民主和艰难的联盟谈判是常态，冗长的磋商也是理所当然的。但在法国，总统制自第五共和国成立以来一直保证着政治稳定，目前的不确定性是前所未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