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人姑娘亲述:“在新西兰,一个白人主动要教我用筷子…”

作者: Emma Wang   日期:2019-08-20 16:31 阅读:  来源:天维网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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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ean Teng

马来西亚华人

5岁来到新西兰

现为Metro杂志的美食作家


该文章首次发表在Metro杂志——

讲述她在异国他乡

对自己的华人身份,

从最初的挣扎到最后的认同历程。


绵羊酱为大家做了简单的翻译,分享如下:





看着奥克兰一家小有名气的餐厅里,张贴的越南菜的海报,我想着,真的有必要摆一双筷子吗?


河粉、新鲜的香草、Nuoc Cham蘸酱,外加一双筷子……

示意图


这双筷子时刻提醒着别人,这道菜的异域风情,也提醒着我不会用筷子的我。


在许多东南亚国家,包括马来西亚,我们用叉子和勺子吃米饭,但是用筷子吃面条、点心和其他五花八门、很难夹起来的食物。


示意图

来自视频《像泰国人一样使用餐具》

(Using Utensils Like A THAI Person 

+ The MAI PEN RAI Worldview)


来新西兰之前,我是个别扭又固执的小孩,只用叉子和勺子。来了之后,更没必要用筷子了。


我握筷子的时候,两只筷子叠在一起,像极了那个游戏——pick up sticks。



曾经在人生中许多节点上,我都想要好好掌握这门技术——主要是因为在每周要吃两三次的那个餐馆里,会用筷子会让我好过得多。


成年之后,不会用筷子曾给我带来无法想象的尴尬,唯一能缓解的办法就是用一种事不关己,甚至自黑的态度大方承认,告诉别人我真的不会用筷子,甚至在空气中尴尬地比划一下。


但是一个白人主动提出要教我用筷子的时候,才是真正的自嘲时刻。


有时候,一想到自己要在什么大人物,尤其是美食写作领域里的大人物面前吃东西,就是噩梦的开始。


比如,我坐在David Chang面前, 他为了自己的美食纪录片Ugly Delicious,来采访我。



我们正吃着饺子,他突然顿了一下,问我,“什么样的亚洲人才不会用筷子啊?” 


“抱歉,”我对服务员说,“我能要把叉子和勺子吗?” 那一刻,我想起了每一个本能地跟我说普通话的服务员,每一位在巴士站搞不清楚发车时间(而前来问我)的老太太。


“抱歉,我不会中文”我说。曾经,这句话让我那么骄傲——“我连中文都不会。”


曾经我以为只说英语就能让我远离、甚至忘记自己是华人。我以这样一种听得见的方式告诉自己——我完全属于新西兰。



够了!是该学会使用筷子了!


(学用筷子的时候)我爸爸会吼我,就跟我第一次上路,剐蹭了别人停着的车一样。


“你为什么不听我讲?” 就跟我小时候解不出家庭作业中的数学题一样吼我。


“你是故意的吧?”


我爸爸能“完美地”用筷子。(他的原话)


他拿筷子跟拿笔一样,就仿佛天生如此——两只筷子自动地保持平行,在最后一粒米饭面前,奇松地并拢。


而我,从来就只能将最后几粒米舀出来,或者粘在指尖再舔掉。


“我在努力!”我吼回去。我真的在努力学,但是我的肌肉仿佛萎缩了一样,手指也不听话,根本做不来这个动作。


模仿拿筷子、夹菜这些动作是没问题的,但是一到要真正夹菜的时候,就全垮掉——筷子会自己滑掉。


“你真的是态度有问题。”我爸爸说。当时,我们坐在一家韩国料理店,而他们的筷子是金属的。


有时候,我右手拿勺子,左手拿筷子,把筷子当叉子用;但我跟人在外面吃饭的时候,没人说我——或许,他们以为这是我们的传统。我也从不主动跟人解释。


现在,我把筷子挪到了右手上;

也不用再上The  Art of Manliness网站,

看How to Use Chopsticks Like Mr Miyagi示意图。

The  Art of Manliness


这两周我看了太多这样的示意图,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分解步骤——手的形状、百分百地道的保证……


我尝试换一换下面那只手指——无名指、中指。我想象自己握着的是一只鹅毛笔。


我想到曾经看过的关于亚洲家庭的电影、电视,其中有很多小孩子,围坐一桌,手上都握着一双筷子。


现在,他们都围在我身边。我全神贯注地盯着他们轻松自如的动作,真让我绝望啊——因为我握筷子的时候,下面那只筷子总会掉,只要我一动手指,下面那支筷子就会往下滑。



筷子完全固定不住,而我的手分分钟要抽筋。


一顿饭结束,我已经像个机器人一样,筋疲力尽地练习着夹上夹下。


“你们是不是以为这种事情是天生的,基因里带来的?”



还记得小时候上日语课,那时候我才8岁。课上,我们要学习用筷子夹棉花糖。成功夹起一颗棉花糖,会得到奖励——讲一件自己的事。然而这怎么看都是惩罚吧……


示意图


虽然我的筷子仿佛打了结一样,但把食物送进嘴里是没问题的。


然而,要是按照网上千奇百怪的“怎样用筷子”指南,我这种程度简直是侮辱人。


而且网上还说,我这种拿筷子的方式在中国代表死亡(?),但没人告诉只有我8岁的我。


后来,没心没肺的我,在一个周末特意买了一大包棉花糖,练习正确的用筷子方式。


我花了很多时间看Youtube上的教程,大多数都声称傻子都能在两分钟内学会,这种乐观简直让我焦虑;还有欢快的动画教学视频,一只只活泼的饺子在屏幕上跑来跑去;还有一个视频叫做How To Use Chopsticks like An Asian。


就在我看着视频的时候,bia唧一声,我筷子间的棉花糖掉在了地上,被狗叼走。



米饭是我的最爱。需要理由吗?从我记事开始,我每天都要吃米饭。



我用筷子的技能已经略有进步了,这主要归功于我以前从来没有坚持下来的办法——练习!


或许我爸爸说得对,真的是态度问题。


用筷子刨完一碗饭简直仿佛是一场测验。


如果手不够巧,碗底里那几粒米真的是很难送进嘴里;但我已经决定,无论如何,都不要用勺子舀最后那几口。


有一天,在一家中餐厅,我忽然觉得自己准备好了——我会不会不再渴望叉子和勺子,可以试一试筷子了呢?连白人都掌握了的中华技能,我却不会,只能眼巴巴看着他们炫耀——这种尴尬是不是可以到此结束了?



就在那一天,我做到了。我的手指接收到指令,没有打结,成功地夹起了碗底最后一粒米。


但那却是反高潮的一刻,我并不觉得会用筷子就让我更像一个中国人。


虽然我之前就知道不会有任何差别,但我依然期待那一刻会有什么不一样。因为这件事一直是我心里的一根刺。


在我心里,有很多事(比如,跟小我两岁的妹妹一样弹钢琴、学习汉语、学习吃内脏、结交更多华人朋友)——是这么多年,我因为担心别人的刻板印象而拒之千里的事——能让我更像一个中国人,其中学用筷子是第一步。



我上大学后,慢慢摆脱了对这种刻板印象的恐惧,然后开始拼命寻找那些肤浅的办法来抓紧我的Identity。


慢慢地,我开始明白,让我成为中国人的并不是那些审美想象、不是表演某种中国特质、不是去纠正在新西兰成长起来的自我。


况且,我也无力纠正。


甚至,我问自己“我应该纠正吗?”毕竟,新西兰华人也是我的身份。这并不是一种身份上的稀释。


学习中文能增强我与我的文化之间的联系,让我能与我的大家庭有更多共鸣,但它不会让我更像一个中国人。


即使我最终学会了用筷子,我也并没有比以前更中国。


我用筷子的技巧还远不成熟,筷子还会在我指尖打结,我还是会用手拈起饺子吃,甚至在中餐馆悄悄拿勺子吃饭;吃面的时候,筷子依然不听话,这时候我还是会悄悄打量旁人。我真的希望自己没有冒犯到谁。



还好,没人看我,我还是属于这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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